第99章
“冕下不都已經處理好了嗎,我可派不上什么用武之地?!?/br> 手中打開著的記錄薄上,微光稍微映在上面,照亮了未干的墨水,薄薄的紙頁上早就寫滿了全頁的字跡。 * 在礦山之中,萬斯正好將手上的工作完成一部分,靠在礦山上往自己口中灌進飲用的泉水。 身邊剛被砸出的碎石從萬斯的腳邊滾走,發出轱轆轱轆的聲響,萬斯的眼神不由自主地盯著那滾落的石塊。 那石塊滾動著,滾下了斜坡,繼續往更遠的地方滾去,但是,下一刻它突然撞到來者的腳邊,又往回回轉了一段距離,最終停住。 萬斯飲水的動作頓時停住,目光往來者身上望去。 “你就是萬斯?”巴威雅的駐兵公事公辦地問。 “是,我就是萬斯?!比f斯點頭,一時之間有些疑惑,粗獷的聲音聽起來就像是吵架一樣,“不知道閣下找我有什么事情嗎?!?/br> “找你的并不是我?!瘪v兵沒有對萬斯的語氣過多的在意,反而是示意萬斯跟著他走。 萬斯一邊遲疑地跟上駐兵的腳步,一邊問:“找我的是誰?” “是冕下?!瘪v兵聽見萬斯的疑問,稍稍回首,盯著萬斯的眼睛,“等下你在冕下面前要注意禮節?!?/br> ……冕下?是那個人嗎。 燦金色仍然留在他的腦海之中。 萬斯又回想起了那夜正殿石座上的身影。 那個人……為什么要給一無所有的他們,給予巴威雅新民的名號? 嗒。 駐兵軍靴突然乍停,發出一聲輕響,緊接著便是駐兵的聲音,“到了?!?/br> 微風輕輕拂過,帶來湖面的濕氣,他們已經走過了半個巴威雅城,從正中心的礦區走到了西南部的湖畔,萬斯還可以看見在湖水的對面——那正在開墾農田的舊民。 他們的身上依舊穿著同樣的制服,那制服與萬斯身上穿著的是完全一樣的。 “看到曾經與你站在戰爭對面的人感覺怎么樣?!?/br> 身旁有少年的清朗聲音傳入耳中,萬斯猛一抬頭,就看見了站在他身旁的身影。 燦金色的長發盡數披散在腦后,湛藍的目光直視前方,望向對面勞作著的舊民們。 身上大部分的黃金飾物都被摘下,但是依舊光彩如舊。 “怎么了?!?/br> 似乎是察覺到身旁之人的目光,少年稍稍側目,那雙眼眸就對上了萬斯的雙目。 萬斯兀地后退好幾步,就低下頭只看著自己的腳尖,“我冒犯了,冕下?!?/br> 剛剛領路的駐兵早就退下,萬斯在望見湖對面的人的時候就不由自主地走到了湖邊長廊下。 謝爾登笑笑,“不用那么緊張的,我并不是什么身份尊貴的人?!?/br> 他斂下目光,“只是我們的工作不一樣而已?!?/br> “……”萬斯有些沉默,他低著頭想了一會,“雖然能與冕下見面感到榮幸,但是,我完全不能理解,為什么不殺死我們,為什么不在我們的身上刻上奴隸的印記?!?/br> “這樣,才是最正常的做法,不是嗎?!?/br> 萬斯越說,越融入了自己的情緒,完全不掩藏自己的聲線,就像是直直地吼出來一樣。顯得十分兇悍。 謝爾登神色不動,當初戰爭勝利的那一個晚上的情景,隨著萬斯的聲音慢慢浮現在眼前。 將軍頭頂銀月,站在高墻之上,居高臨下地看著眾人,似乎是掌握了生殺予奪的大權。 不,將軍有那種權利,國王也有。 但是,借以將軍之口,說出‘繳械者不殺’的命令。 “如果可以的話?!?/br> 謝爾登平緩的聲音如同清風徐過,將萬斯沖上心頭的情緒慢慢抑制下去。 萬斯沉默地注視著謝爾登的身影,傾聽著謝爾登的聲音。 “如果,從來都不曾有一個人死去就好了?!敝x爾登目光流轉,落在著那被風吹得泛起波瀾的湖面上,“你死我活的場景不會出現?!?/br> “冕下……” 謝爾登額前的金發被風揚起,他原本低沉的聲音變得高揚,“每個人的生命都是寶貴的,包括你們?!?/br> 夾帶笑意的眼睛重新對上萬斯的雙目,“但是與此同時,我要守護好巴威雅的生命?!?/br> 每個人的生命都是寶貴的,要守護好巴威雅的生命…… 萬斯的眸光有些動搖,這里所指的生命也包括他們。 被西麥爾的王庭所視為草芥的,生死不值得一提的生命,卻被他國之人視之為寶貴,被他國之人下定決心要去守護。 生死之間都不曾異動的心臟,在此刻突然急劇地在萬斯的胸腔之中跳動。 萬斯能看見那金發之下的藍眸——那張揚而明媚的,充斥著希望的碧藍之眸。 在萬斯的注視之下,謝爾登伸出的手覆在鎖骨之上,那處在將軍身上刻下的深色奴隸印記的地方,此時卻光滑一片。 “巴威雅的眾人,就是在惡龍的壓迫之下反抗,才得以成為真正的人?!?/br> 湛藍的眼睛包容一切。 “我們不會將你們變成以前的我們,也不會讓自己變成‘惡龍’?!?/br> 謝爾登的雙手握上廊上的欄桿,往對面望去,“看見了嗎,你們身上的衣服是一樣的,你們是一樣的人?!?/br> “一定,可以將各自的心連結在一起的?!?/br> 金發飄揚之間,少年的唇邊勾起微微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