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節
沒等他們再說什么,康公公已經走遠了。 一看就是往慈寧宮方向。 回過神的一個太監呸了一口:“也就剩下在咱們面前充爹了,還不是趕著給人家當孫子去!” 不過半個時辰,兩個太監正懶洋洋靠著殿門曬太陽,就見一個宮人見了鬼一樣,白著一張瘆人的臉跌跌撞撞進來了,一張嘴,驚恐至極: “康公公,康公公他!” “怎么了?”嘴里問著,心道難道馬屁拍到馬蹄子上去了,終于惹了太后厭煩了..... 兩人也有些慌。 就聽來人狠狠一個大喘氣,這才把話說完: “康公公刺殺圣皇太后!已當場射殺!” 兩個太監啊了一聲,等這句話在腦中又轉了一遍,兩人腿一軟:“誰?刺殺!康公公?” 那個好吃懶做的康公公? 那個為了往上爬連圣皇太后的屎尿都上趕著去嘗的康公公? 他們殿里的——康公公? 好不容找到聲音,其中一個扒著對方哆嗦著問:“康公公刺殺誰呀?” 刺殺慈寧宮那個守門的同公公? 來人一臉慘白道:“圣皇太后!” “康公公刺殺圣皇太后!” 天地頓時變色。 鬼一樣的人一下子變成了三個,三張慘白的鬼一樣的臉。 就在不久前 慈寧宮“有刺客”的呼喊聲一片,徹底亂成一團。 誰也沒想到一直小丑一樣拼命討好太后的公公,驟然動了手,靈活得完全不像一個胖子。 像一只驟然起飛的大鳥。 一個優美的弧線,人就已撲倒了寶座上的太后! 隨之就是汩汩的鮮血從他身下涌出! 炸開的慈寧宮里慌亂成一片。 康公公抽出了刀子,一下子躍開好遠,手起刀落,鄭嬤嬤就隨之倒下。 他們這才意識到七殿下那個偏僻的殿里,藏了身手如此可怕的一個人! 宮人呼啦啦就往外頭跑! 康公公不僅沒趁亂逃,反而上前拿刀掃開了還圍著太后的人,探手向太后頸動脈處。 這時候禁衛軍已經擁了進來! 燈火惶惶中,康公公直起身,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笑。 他挑了挑眉,慢慢看向其他人。 手中的刀鮮血淋淋。 他肥大的身子一動。 箭矢如雨。 康公公發出鸮鳥一樣的怪笑聲,很快變成了一只刺猬,怪笑著倒下了。 * 同樣是這一夜 北地,獻王府 雖已到了春天,太陽一落還是冷得厲害。 獻王府后院陰影處,管家陳茂握著施姑姑的手,低聲道:“我去說,就說你病了,起不來!” 他們都知道自從去年冬天,太皇太后變太妃,準備了大半年的進京,一下子擱置了。太妃情緒越來越不好,王府下人日子不好過,其中最不好過的就是施姑姑。 這時候施姑姑抬手掩住了陳茂的嘴:“別!別為了我,讓太妃對你也起了嫌隙!” 陳茂用力握著她的手,最后也只能親自送她進去。 接下來發生的一切,都讓陳茂目瞪口呆,忘了反應。 施姑姑進去,禮行了一半,就突然動了! 心氣不順的獻太妃還沒反應過來,一柄窄刀就橫到了她的脖間,輕輕一劃。 跟殺雞一樣。 鮮血涌出,落在施姑姑那雙極美的手上。 獻太妃嘔嘔叫了兩聲—— 施姑姑漂亮的手一推,獻太妃脖子一歪,圓睜著一雙不甘的眼睛,再也沒了聲息。 一直到王府府衛的長劍穿透施姑姑的身體,陳茂都沒明白到底發生了什么。 一片鮮血中,他看向十年來王府這個最謙卑最溫婉的女人。 她的目光看向東南方向—— 京城所在的方向。 陳茂不知道她在看什么,只知道一直到死她都沒看他一眼。 又一劍穿入。 陳茂看著這個溫柔纖弱的女人,掙扎著,朝向東南,倒下。 始終睜著眼睛,嘴角卻帶著笑。 * 同一夜,西南宋家一處府邸中。 叫忠叔的管家,各處查看過,來到了這一處。門口小山一樣的年輕人看到他頓時一笑,他擺了擺手,阿寬忙捂住嘴巴,表示他懂。 阿寬躡手躡腳過來,這么壯大的一個人這么走路,看起來怪好笑的。 忠叔輕輕哼了一聲,低聲問:“少主還沒睡?” 阿寬回:“沒?!?/br> “在做什么?” “擦刀?!?/br> 聞言,忠叔上前幾步來到廊下,透過開著的房門,看到了燈下的少主。 坐在一張金絲楠木桌前,安靜地擦著一把長刀。 不遠處一掛珍珠簾靜靜垂著。 春夜的風吹動了珍珠簾,金絲楠木圓桌前的人抬了頭。 他看到珍珠簾后有人走過來,這人笑了一聲,又輕又軟,隔著珍珠簾看向他。 宋晉握著白色棉布帕子,落在刀上的手輕顫。 他不敢動,只是靜靜看著她。 忠叔見宋晉看得認真,不由也順著看過去: 只有一掛珍珠簾,輕輕隨著夜風晃動。 當啷一聲—— 長刀掉在了地上,忠叔就見少主已經起身,沖向前。 他一驚,忙喊了一聲。 宋晉好像驟然回神,重新回到金絲楠木桌前,彎腰撿起了自己的長刀,靜靜道:“忠叔?!?/br> 忠叔不安地打量了看起來一切正常的少主:“家主吩咐老奴來看看?!?/br> 宋晉嗯了一聲。 忠叔最后還是小心翼翼問了一句:“少主您,剛才是看到什么了?” 宋晉頓了頓,重新拿起一旁棉布,淡聲道:“沒什么?!?/br> 忠叔行禮退下。 宋晉重新擦刀。 剛剛,她突然說:“大人,我疼!” 夜深了,宋晉擦著手中長刀。 夜風吹動珍珠簾,宋晉聽到簾子輕動,有輕軟的笑聲。 他抬了頭。 看到她在向他走來,卻不肯靠近,停在了珍珠簾后。 “噓!別喊人,求你了!” 宋晉安靜地看著她,輕輕笑了。 好,不喊人。 別怕。 郡主,別怕。 定遠三年夏,各地雨水不斷,一直到入秋,饑荒再起。 定遠四年,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