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節
月下:“什么?” 瓔珞:“咱們回府的馬車繞了好大的圈子,不是殿下吩咐的?” 月下:..... “多大?”月下問。 瓔珞想了想:“很大?!?/br> 一旁翠玨道:“繞到下雪,估計怕路滑,這才趕緊往府里走?!?/br> 月下:...... 原來,不是老天看不下去呀..... 她立即噔噔噔回了房,一掀厚門簾進去。 就見宋晉已沐浴過,正在燈下看書。 聽到動靜,含笑看過來:“來了,冷不冷?” 目如朗星,面如冠玉。 月下的第一個念頭不是質問,而是:宋大人,真好看..... 月下趕緊繃住,質問:“你、你耍賴!” 宋晉合了書冊,看著她:“可殿下也并沒有說不可以繞路?” 月下一噎,輕輕哼了一聲:“也沒有說可以呀!” 宋晉緩緩道:“這樣——” 月下趕緊接道:“這樣,這賭就不能算了?!?/br> 宋晉起身,來到月下身邊,輕輕拉起她的手,低聲道: “怎么辦?” 月下:..... 不好的預感。 果然,就聽宋晉道:“藥,都已經喝了?!?/br> 月下:..... 宋晉人已來到月下身后,擁住了她。 月下輕輕一瑟。 越發輕的聲音,拂過月下耳邊,麻酥酥的: “殿下,還是不要浪費吧?” 低沉至極的聲音,簡直不像宋大人。 炭火正好,燭火輕輕晃。 帳幔低垂,夜,正長。 他從身后扣住她的手。 落于鴛鴦枕側。 窗外大雪紛紛,慢慢壓了梧桐枝頭。 窗內燈火漸弱,有燈火輕輕爆開。 是誰的低聲,如帶輕泣:“.....我怕.....” 又是誰壓抑的低哄:“臣在.....別怕.....” 正昌九年京城的第一場雪,越發大了。 * 瑞雪兆豐年。 這一年的初雪來得遲了些,到底來了。 干冷的冬日好似被喚醒,朝廷封印這日,又一場雪落下了。 冬日天黑得早,這時候外頭早已是漆黑一片?;蕦m各處早已點了大紅燈籠,燈籠光下是紛紛揚揚的大雪。 穿過大雪的宮人,進入暖和的房中,一邊靠近火盆撲著身上的雪,一邊樂呵呵道:“瑞雪兆豐年!” 旁邊有年紀不大的小太監湊過來問:“聽說,年底都會發賞,真不真?” 才進來的大太監哼了一聲,笑道:“兔崽子,一個個耳朵倒是靈得很!不過呢,咱們洛公公漏過口風,再真沒有了!好好當差,以后呀,這好日子,多著呢!” 頓時廂房里一片熱鬧。 乾清宮書房里暖洋洋的,這時候反而是宮里最安靜的地方。 翠玨和瓔珞輕手輕腳地送了一壺新沏的茶過來,抱著拂塵守在門口的小洛子點了點頭,接了過來。同樣輕手輕腳地掀起了明黃色厚簾子,送了進去,低著頭又靜靜退了出來。 瓔珞低聲道:“下頭衙門里都封印了,咱們殿下和大人怎的還有看不完的折子?” 小洛子輕輕嘖了一聲,低聲道:“以后你們就知道了,咱們大周那么大的地方,不是這里有事就是那里有事,哪有清閑的時候.....” 說著往前湊頭道:“就這,還多虧了大人看折子夠快,嗖一下嗖一下——”他嗖了兩下,舔了舔嘴唇道:“要是就靠著咱們殿下,嗯——” 瓔珞和翠玨都懂。要就靠著他們殿下,只怕這時候還在看頭一個月的折子呢..... 小洛子立即替他們殿下辯解:“你們問問小丁子就知道了,折子好些明明都是內閣里看過的,要咱家說他們給個意見就得了唄,他們不,本來折子字就多,他們還往上嘩啦——加一大片字,有時候密密麻麻我瞅一眼都麻.....” 小洛子抬起的目光很明白:更別說他們從小看到字多就先麻了的郡主了..... quot;啊.....quot;要這么說,瓔珞更懂了。 “好在咱們陛下乖,安安靜靜的,從來不鬧?!辈蝗坏钕掠忠凑圩?,還要哄著陛下,豈不是更忙不完了。 不管宋晉和月下一起看多久的折子,蕭洛永遠在旁邊安安靜靜玩他的石子,如今是棋子了。月下把庫房里各種棋子都找出來送給了蕭洛,什么暖玉冰玉的,應有盡有,可把蕭洛高興壞了。有時候玩起來,甚至點心來了他都顧不上。 “你們說,陛下擺來擺去,到底在擺什么呀.....”瓔珞怪納悶的。 “就跟咱們小時候一樣唄,一塊木頭片子都能玩好久?!贝浍k理解道。聽張太醫的意思,只怕殿下永遠都長不大了。 “就是再久,也不會像咱們陛下這么久呀。陛下光擺弄這些棋子,這得擺了快——”瓔珞抬眼算了算,“快小十個月了吧?!?/br> 小洛子搖了搖頭,神秘道:“非也非也?!?/br> 瓔珞確認道:“從咱們搬過來,沒有一次陛下不是在擺棋子的?!背顺渣c心喝茶,靠著殿下發呆,剩下的時間都在擺! “我的意思是,不是小十個月,只怕是小十年.....”小洛子低聲道:“一年前,我問小丁子七殿下的差事好不好當,小丁子回說好當,殿下吃飽睡好以后,有石子就行。小安子也說,康公公說的,這些年殿下都是擺石子?!?/br> 聽得翠玨和瓔珞目瞪口呆。 所以,那些石子到底有什么神奇的地方,能夠讓一個人一年接著一年擺弄下去。 難道人傻了,就不知道膩了? 門簾內 宋晉和月下分別坐在炕桌兩邊。 俱都伏案,認真工作。 宋晉一邊看折子,一邊把折子分類,有需要月下看的,擱在一邊。需要送司禮監的,就交給一旁伺候的小丁子,由他整理統一送往司禮監。 月下拿著蘸了朱墨的筆,一行行仔仔細細看每一個交到她手中的折子。很多她覺得不好理解的地方,旁邊都會有小小字簽,是宋晉臨時貼上去的,做出說明。月下看了,凝著的眉尖兒頓時松開了,露出了然的樣子。 月下身后,蕭洛盤腿坐著,面前同樣擺了一張不大的炕桌,上面是一堆黑黑白白的棋子。他安安靜靜推來擺去,好像永遠不會厭煩。 炕下一張小桌子,小丁子在那里進行抄錄和分類工作。不時,他起身往上首,關心一下陛下需不需要喝水,也注意一下殿下和大人是否需要添茶。 幾處高燭把整間小書房照得十分亮堂,緊閉的窗外是黑下來的天,紛紛揚揚的大雪。 屋內安靜,能聽到落筆的沙沙聲,紙張翻動的輕微聲音。 偶爾,宋晉會抬起頭,靜靜看著對面人。 蹙眉,抿唇,噘嘴..... 有時候還會聽到她悶頭嘟囔:“不說人話.....氣死個人.....” 可再抱怨,她還是會咬著筆桿,一個字一個字讀下去,甚至有時候會讀出聲來。 這時候,宋晉就知道,必然是上折子的人又引經據典了。 月下又咬筆桿了。 宋晉看著她,有些想笑。 此時,窗外大雪飄落,宋晉看向她。 既看她微微蹙起的眉尖兒,也看她輕咬筆桿的紅唇。 他輕輕推過去茶碗,看著她眼睛還在折子上,伸出手—— 宋晉把茶碗送到她手里,看她喝了,再抬手幫她接過來。 整個過程下來,月下甚至都沒意識到是宋晉,整個人全在跟折子上那些東西較勁。 宋晉這才再次低頭,翻開又一份折子。 案頭的折子漸漸少了。 收起最后一份,宋晉看了一眼低頭的月下,這才起身,往蕭洛身前的桌面看去。 黑子和白子分得到處都是,顯然沒有任何關系。 宋晉看著這些凌亂的黑白子,很難想象在蕭洛的世界,黑白陣營到底是如何劃分的。 突然,宋晉端起茶碗的動作一頓—— 沒有喝茶,宋晉放下茶碗,重新看了過去。 如果—— 不分黑白呢。 如果眼前擺的從來都不是陣營,而是—— “陛下,您擺的是九宮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