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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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才剛醒來不久,這種感覺沒對任何人說過,潘文生卻一清二楚。 對于這一切,他實在是太過于了如指掌了。 秋恬接過水杯,垂下了長長的睫毛。 潘文生沒再說話,室內一時顯得安靜而空曠。 秋恬捂著胃,一口一口將熱水咽下,疼痛似乎有被壓制,但強烈的沖擊仍舊讓他的額角冒出細汗。 他略微顫抖地呼出口氣,直到疼痛回歸到可以忍受的范圍,才動了動身軀坐直。 “我能問你個問題嗎?”他若有所思的。 潘文生垂下頭,看向秋恬隱沒在熱氣氤氳中的雙眼。 “你是怎么知道……我是我?” · 太陽從徹底落山了。 窗外將暗未暗,高樓樹立后是深藍的天幕,城市霓虹燈光閃爍。 喧囂之外,山林之后,廢舊的實驗樓里,最后一盞燈光熄滅。 隨著拉閘聲回蕩在空曠的走廊中,本就不顯眼的建筑徹底隱沒于山間夜色。 實驗室里損壞的儀器全部被處理得片甲不留,實驗室恢復原貌,一絲一毫人類踏足過的痕跡堙滅得干干凈凈。 走廊里響起腳步,須臾,樓道口出現周書聞高大的身影。 他面容藏在黑夜的樹林里,模糊晦暗,緊接著響起車門開合的聲音,車尾燈明滅閃動,在灰蒙蒙的山林中宛如一雙清晰而血紅的眼睛。 甘興平天沒黑時就被趕走了。 周書聞獨自清理完現場,驅車離開,帶走了山間最后一絲人氣。 汽車行駛于茂密的山林里,駛上盤山公路,最后擠進城市川流不息的街道里,宛如一道黑色游魚,悄無聲息沒入水面。 回家的路上經過風華橋,這算得上c市最熱鬧繁華的地段之一。 每到晚上,七八點后,就有歌手在橋眼下支起音響和麥克風,水聲、風聲、人聲成了最天然的伴奏。 周書聞經常路過這里卻很少停留。 只因為這是他回家的必經之路,而這一年來,每一次結束工作踏上回家的路時,他心中只有家里的那個人。 他會想象、會猜測那個人在做什么,是不是在睡覺,是不是在吃飯,有沒有出去玩,或者只是百無聊賴地趴在窗戶邊,看樓下螞蟻一樣急匆匆來往的人群。 只要想到這些,他胸中就會騰起一股難耐地熱切,促使他快一點,再快一點。 畢竟這條路通向的地方,不再是那間冷冰冰只有ai替他歡呼的屋子了,它成為了一個真正的、溫暖的家。 有時候想得太入神,周書聞甚至會忘記自己已經經過了風華橋,橋身在后視鏡里越來越遠,連同它的河水和石階一起消失在視野盡頭。 這一次周書聞卻停了下來。 他將車子停在路旁,推開車門,迎著晚上的河風沿著河畔走了走。 歌聲在風中飄揚,周書聞靠近了人滿為患的石階,有人舉著手機掃描賣唱歌手立在架子旁的二維碼,和身邊朋友交頭接耳地討論要點什么歌。 周書聞找了最邊上的一個角落坐下,遠離歌手和人群,但歌聲依然親近。 這個位子從前他和秋恬一起坐過。 那還是去年冬天的事,他把自己準備許久卻沒機會展示的一首歌唱給秋恬聽了。 他是喝了點酒,但還不至于醉,于是那歌唱得有多么難聽其實他自己心里有數,也記得很清楚。 ——于是秋恬眼睛、秋恬的體溫以及他親吻秋恬的場景也全都歷歷在目,甚至因為這些日子不斷地回憶翻閱而爛熟于心。 他靜靜聽完了三首歌,決定起身離開,第四首的旋律緩緩響起,拖住了他離開的腳步。 這是賣唱歌手自己挑的歌,石階上的觀眾雖然多,肯花錢點歌的卻寥寥無幾,沒人點時,歌手總是隨便唱唱自己的喜歡的歌。 現在唱的這首很老了,是一首法語歌。 歌聲在記憶里重疊,周書聞看見了去年冬天,他把這首歌唱給秋恬聽的時候,秋恬專心注視著他的、微笑的眼睛。 這其實是首旋律和歌詞都非常簡單的曲子,調子幾乎沒有起伏,所以當時秋恬說它很平淡。 歌詞來來回回就那么幾句—— “不要遺忘呀, 不要遺忘啊, 去找你的月亮吧, 你要抓緊它。 不要遺忘呀, 你不要遺忘它……” …… · “我是指從我們見到的第一面,”秋恬解釋著:“無論是你還是甘興平,你們都準確地叫出了我的名字?!?/br> 夕陽將他的側臉染成金色,他唇角蒼白,因為長時間忍耐疼痛而隱隱泛著青色,神情卻很平和,話音輕而慢。 “只是名字也無所謂,畢竟因為之前汪偉林的事我在警方那邊都有記錄,知道名字很簡單?!?/br> “你一直在研究可愛星球,噢,也就是你們說的wtg1643。你對那個地方了如指掌,知道有我這么一個人,熟知我的一切——” 他抬起眼睛,雙眸清澈而定然地望向潘文生: “但你不可能見過我?!?/br> “——所以我好奇的是,你是怎么將面前的我,和那個你素未謀面,一直活在另一個你從未踏足過的星球里的我,聯系起來的?!?/br> 潘文生動了動眼皮。 但這并不代表著他將目光集中在了秋恬身上,或者試圖去看什么,只是肌rou突然的顫動牽連起的一個不含情緒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