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兩個人的額頭都涼涼的，但是宋殊感覺還是有高溫從沉嘉叡那邊傳遞過來，燙得她猛地一下往后退，臉漲的通紅，心如擂鼓。

    她沒有想到沉嘉叡會直接說出這種類似告白的話，有些措手不及，大腦中那些張牙舞爪的想法好像一下就偃旗息鼓了。

    沉嘉叡把手撐在宋殊的身側，靠了過去。

    “宋殊，我的回答是你想聽到的嗎？”他把宋殊納入到自己投下的陰影之中，低頭俯視宋殊。

    “……”宋殊張口，卻沒有發出一個音節，她發現自己竟然罕見地詞窮了。

    她以為沉嘉叡這樣的性格，不會承認得這么干脆。在她的想象中，沉嘉叡會不斷后退，而她也可以假裝不知道，不斷前進且不用負任何責任。但是現在，他正面回答了她的試探，她卻根本給不出一個肯定的答復——她不想負責的姿態太過于明顯。

    沉嘉叡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好像一下子就看穿了她內心的小把戲。

    他退回自己的位置，好整以暇地端坐著，接著把目光投注在電影畫面上，仿佛什么事都沒有發生。

    宋殊咬牙，覺得自己似乎在和沉嘉叡的博弈之中落了下風。她的勝負欲開始高漲，不想就這么放棄。但是她一時又不知道下一步要怎么做了，只好靠在沙發上讓自己冷靜下來。

    兩個人都陷入了沉默，四只眼睛都盯著電影畫面，

    電影仍然按照劇情播放著，血漿黏液在飛船里四處飛濺，最后所有的主角只存活女主角一人和一只小貓。

    電影隨著異形被驅逐到太空而逐漸結束，最后開始播放滾動的片尾。

    宋殊站起來，把房間里的燈打開，說：“其實這電影也不是很恐怖嘛，就是有些畫面有點惡心……但是不影響我突然感覺有點餓了?！?/br>
    “我們好像今晚都沒有吃東西?！背良螀币舱玖似饋?。

    “那我們吃宵夜去！”宋殊伸了個懶腰。

    “你想吃什么？我都可以?！背良螀闭f。

    “我們出去走走吧，我很少來這一片，也不知道這邊有什么吃的?！彼问馊嗔巳喽亲?。

    沉嘉叡自然是毫無異議。

    兩人走出私人影院，走在夜晚的街道上?；蛟S是即將要放小長假的緣故，街道上的人比往常多了不少，街道兩側的餐飲店看起來都人滿為患，門口也排起了長隊。

    “啊……”宋殊沒有預想到這個情況。

    “我們再往前走走吧?！背良螀睋u了搖頭。

    兩人往前走著，昏黃的路燈把他們的身影拉得很長。他們的影子一長一短，好像時鐘上的指針，時而分開時而重合。

    他們走在人行道上，旁邊的自行車道時不時經過騎自行車的人。

    夏天即將過去，涼爽的風吹動行道樹濃密的樹冠，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這讓我想起了我初中騎車上學的時候……”晚風吹動宋殊的發絲，宋殊深吸了一口氣，一邊走一邊感受空氣的流動。

    “那時候我就騎著自行車在街道上飛馳著，我有時候騎得很快很快，就好像想把什么遠遠甩到身后；我有時候會騎得很慢很慢，就是不想抵達目的地?！彼问庀裨谧匝宰哉Z，她張開雙臂，往前跑了幾步，又停下，“我喜歡這種在風里穿梭的感覺，很自由?！?/br>
    沉嘉叡跟了上去，很認真地聽著。

    “有的時候天氣是風和日麗，這時候你會停下來享受寧靜；但是有時候你遇到一陣風，然后你反而產生了一種想要用盡全力和它抵抗的感覺。你低頭咬牙切齒、用力的穿過它，好像穿過它就能抵達寧靜。但是風無處不在，你拼盡全力卻永遠不能平靜?！彼问庑跣踹哆兜卣f著。

    她總是這樣，一下子就陷入到了自己的情緒。她好像突然意識到了這一點，然后抱歉地朝沉嘉叡笑笑：“對不起，我只是突然就聯想到了好多。我發現我總是不由自主在你面前說很多奇怪的話。這樣好像顯得我是一個奇怪的人?！?/br>
    她說不清自己不由自主的話語，也許是在給沉嘉叡一個后退的機會，也許是在探究沉嘉叡喜歡的到底是什么……也許是希望真正的自己可以得到肯定，盡管她覺得現在的自己作為一個自信的人并不需要得到別人的認可，但控制不住內心深處也還是會冒出一點期待。

    “你喜歡我什么呢？你不會覺得我很奇怪嗎？我有時候太過于活潑了，但有時候又很沉郁，有時候看起來還有點瘋狂和神經質?！彼问馊滩蛔?。

    “你不奇怪，宋殊?！背良螀睋u了搖頭，很認真地回答，“不管是什么樣的你，都是你。人本來就是立體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個性，不會總是單一的好或者單一的壞?！?/br>
    宋殊聽完，低下頭，眼睛盯著自己一前一后、正在走路的腳尖，小聲說：“你知道嗎，當一個人被討厭的時候，她的個性就會被評價為單純的壞；當一個人被喜歡的時候，她的個性就會被評價為特立獨行。但是明明這個人沒有變、這都是同一個人。有的時候我真的不明白，為什么會這樣?！?/br>
    沉嘉叡停了腳步，伸手拉住了宋殊的襯衫外套。

    宋殊也停了下來，轉身看他。

    沉嘉叡和宋殊對視，他張口，語氣帶著肯定甚至還有一絲用力：“宋殊，在我心里你就是你，我自始至終看到的都是‘你’這個個體，而不是這個個體外附著的標簽。我一直看到的都是真實的你?！?/br>
    宋殊的心忍不住顫抖了一下。

    她并不了解沉嘉叡，不知道為什么沉嘉叡的口氣這么篤定，也不知道沉嘉叡這份情感從何處來。她的手攥緊自己的袖口，像是掩飾一般，眼睛往別處亂瞟，尋找著什么可以突破這個場景的方法。

    “啊——那邊有家店好像可以吃東西?！彼问庵钢良螀鄙砗蟮囊患业?，非常生硬地轉移話題。

    沉嘉叡看著宋殊顧左右而言他，沒有拆穿，只是笑了笑，順著她的話往下說：“那我們過去看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