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師生互整
次日,宣本珍已經忘記昨天的事情了,豈料,望舒居然惦記著,又把她叫起來站著回答問題。 “宣公子,昨日的問題,經過一夜,你可想好了答案?” 他還陰險地挑在了上課鈴聲剛響的時間。 宣本珍合理懷疑,如果自己回答不出來,這廝是不是要叫她站一整節課。 但是,她又忘記望舒昨天問的啥了。 她給李不言使眼色,李不言比她還草包,接收到訊號,雙手一攤,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 最后,還是孫星衍救她。 他將問題寫在宣紙上,攤開給宣本珍看。 “神、神法……核心是什么?” 靠哦,她怎么會知道。 望舒想知道這個答案,干嘛不去問神,他不是神的使者嗎! 心里腹誹,宣本珍面上不顯,絞盡腦汁想半響,道:“神法核心就是……就是……我不知道?!?/br> 眾人竊笑。 望舒似乎早有所料,并不意外,“神法的核心就是‘實用主義’。比如,你今天本來要睡覺,我將你喚起來回答問題,你搜腸刮肚想答案,睡意都跑走了,從而接下來能認真聽課,這就是神法的實用之處?!?/br> 實在巧言令色,宣本珍說不過他,更氣了。 哪料,這廝還沒完。 見她神色懨懨,他調侃道。 “宣公子,別人肚子里是墨水,你肚子里怕不是煮不熟的白開水,一點知識沉淀都沒有,你這一天天的,憊懶貪眠,別人學知識是芝麻開花節節高,你學知識是霜打的茄子——蔫了吧唧,這可不行!” 頓時,哄堂大笑。 望舒口氣更加溫柔:“要振作起來!” 此時此刻,宣本珍覺得自己像個十足的小丑。 靠靠靠?。?! 宣本珍要炸了。 她咬牙切齒:“學生知道了,老、師!” 望舒眉眼含笑,手握書冊輕輕一點,道:“乖,孺子可教也,坐下吧?!?/br> 宣本珍氣惱地坐下了。 望舒繼續講新的內容。 他是當今小皇帝派來的,意圖明顯,國子監是魏徽掌管,可從中出來,今后很大概率都是國家肱骨,小皇帝怕他們依附魏徽,所以,派天府之人來教課,不過是想從思想上瓦解他們對魏徽的追隨。 畢竟,晉朝既有皇權,又有神權。 國師鶴齡忠心護皇,小皇帝自然器重,而望舒又是下一任板上釘釘的國師,此番讓他來國子監任教,真是再適當不過了。 宣本珍頭一次在課堂睡不著覺,都是給望舒氣的。 她在課本上給望舒畫小人,死法各異,不是吊死,就是一刀兩斷而死。 總之,很慘就是了。 氣到最后,她終于下定決心,要給望舒一點顏色瞧瞧。 * 今日天氣不錯。陽光明媚而不燥熱。偶爾有微風拂過,帶來絲絲涼爽。 望舒與陽羨并肩從桐梓院出來,漫步趕去上課。 陽羨看他愜意神情,腳步輕快,頓了頓,道:“你今日心情好似十分美妙?” “準確來說,是這段時日,我心情都很好?!?/br> 陽羨不解:“為何?” 他聽聞男學生的課堂上,出了宣本珍那個草包刺頭兒,成天睡覺,望舒該頭疼才是。 望舒想到宣本珍氣到炸毛又拿他沒轍的模樣,眸中笑意瀲滟,“遇到一只笨狐貍,光是每日拿她逗玩,都能給我帶來無窮的樂趣?!?/br> 陽羨更加一頭霧水:“國子監有養狐貍?” 他怎么沒遇到。 “嗯,在男學生這邊,女舍那邊是沒有的?!?/br> 陽羨還有點遺憾,“好吧,改日你有機會便抱來桐梓院給我也瞧瞧?!?/br> 望舒莞爾笑:“好啊?!?/br> 到了岔路口,兩人分道。 去教室的途中,恰好遇到下課出來的端木先生。 他笑呵呵與他打招呼:“望舒先生,托你的福,宣九郎那小兒似乎轉了性子,今日上我課程都沒睡覺了?!?/br> 雖然,宣本珍壓根也沒聽他在講什么就是了,不過,這在端木老先生看來,已經是很大的進步了。 “是嗎?” 望舒怎么那么不信呢,宣本珍頑劣不遜,他昨日在課堂借故發揮捉弄她,按她性子,不可能醍醐灌頂,從而學好…… 嗯,事出反常必有妖,看來今日他要小心些才是。 “這都是望舒先生教導有方?!?/br> “宣公子肯上進學習,我這個做老師的,也替她開心?!?/br> 二人閑話幾句便過。 來到教室,望舒放慢腳步,環顧一圈,無甚異樣。 他走到講臺,低眸掃去,宣本珍打開課本,蓋在臉面上,看不見什么神情。 他仔細打量講臺,桌肚子里有片陰影,似乎有窸窣動靜。 望舒眉梢一挑,嘴唇微勾,心道:雕蟲小技。 他將書本攤在桌面,“同學們,將課本打開?!?/br> 呼啦啦一片響,底下學生都在翻頁。 一只黑漆漆的動物猛地從桌肚子竄出來,換成其他人,定要嚇到,不過,望舒早有所料,他拿課本精準一蓋,在桌面截住那只活物。 “吱吱吱——” 底下人目光都被吸引。 望舒掀開半邊頁面,定睛看,“原來是只老鼠?!?/br> 他面上浮起一抹清淺的笑,慨然道:“誰送給老師的禮物?” 燕三郎目光瞥向宣本珍,剛才課間,宣本珍“狀似不經意”地經過講臺。 可惡。 宣本珍沒想到居然沒嚇到望舒,眼下,她當然不會承認。 李不言疑惑:“老鼠又臟又臭,怎么可能是禮物?” 宣本珍甩鍋,道:“該不是你們誰身上帶了食物,才會把老鼠招來?” 孫星衍道:“不論如何,把這只臭老鼠扔出來打死了事?!?/br> 望舒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既然這只老鼠跑到這兒來,許是與我有緣分,我又怎忍心見它受死?” 宣本珍嘲諷:“老鼠最可惡了,還會偷吃東西,難不成老師你要養著這只老鼠?” “好主意?!?/br> 望舒捏住老鼠尾巴,將它倒吊著拎起來,走近宣本珍,“不若宣公子幫我養這只老鼠如何?” 宣本珍嫌惡地后仰身子,遠離他,“我才不要?!?/br> “不要嗎?” 望舒另只手從她課桌肚子里掏出一個鐵籠子,“為師是看你這兒正好有現成的籠子,這才有此提議?!?/br> 他打開鐵籠子,將老鼠關進去。 此舉動,不亞于直接把宣本珍這個罪犯指控出來了。 李不言詫異:“九郎,你怎么??” 宣本珍裝糊涂,“奇怪,我這兒為何有個籠子,”她腦子一轉,“哦,我知道了,定是有人故意栽贓陷害!” 望舒笑意更深,“即是如此,老鼠暫時交給宣公子你保管,不日,為師定替你抓出元兇?!?/br> 宣本珍只好認栽,“呵呵呵,好啊,多謝老師?!?/br> 老鼠風波輕易解決,望舒繼續上課,他回到講臺落座。 須臾,正想站起身,忽覺衣服被黏在了藤椅上,動彈不得。 他眼眸一眨,朝宣本珍看去,她恰好一直盯著他看,對上他視線,趕忙把課本擋住下半張臉,只不過,眼睛笑得都瞇起來了。 好呀,壞狐貍棋高一招,讓他著了道。 站不起來,望舒索性就整節課坐在講臺那兒。 “鐺鐺鐺——” 下課了。 同學們收拾東西,趕著去騎馬場。 宣本珍路過他的時候,難得好心地關切問:“老師,你怎么還不走?” 是因為走不了嗎? 哈哈哈哈。 望舒從容道:“我今日受上天指點,這間教室匯聚靈氣,我要在此地多待一會,參悟神法?!?/br> “這樣啊,”宣本珍眸子咕嚕嚕地轉,狡黠靈動,“那老師就慢慢領悟吧,學生先走一步?!?/br> 她離開,陸陸續續的,教室人走空。 侍從見他兀自坐在那兒良久,妥帖地來奉茶。 “先生若有吩咐,盡管喚奴婢?!?/br> 望舒面色淡然,“好,有勞?!?/br> 他想了想,道:“你去桐梓院尋陽羨,順道讓他帶一套我的衣衫過來?!?/br> 奴仆不解,但沒多問,徑直去了。 不一會,陽羨過來,更是疑惑,“好端端怎么要我給你帶衣衫?” 望舒朝奴婢一拂手,奴婢躬身一禮,柔順退下。 “你去把四周門窗全部關了,很快就能知曉答案?!?/br> 陽羨搞不懂他葫蘆里賣弄什么名堂,聽話照辦。 陽光盡數被擋在外頭,教室內黑壓壓的。 望舒脫去外衫衣袍。 陽羨猝不及防,回身抬袖遮擋眼睛,道:“如何在此地脫衣換衫?實在有辱斯文?!?/br> 藤椅上的膠水效力強勁,坐了那么久,望舒隱約覺得自己后臀都黏糊糊的,他愛潔,只想趕快回去沐浴。 聞言,沒有回答陽羨。 突然,一道白烈的陽光從縫隙投照進來。 望舒不適地瞇了瞇眼。 再定睛看去,原是騎在小紅馬身上的宣本珍,她懶散地半靠在窗臺那兒,手揭竹簾,目光大膽,將他看了個干凈,嘴上噙著一抹輕佻的壞笑,還吹了個流氓的口哨。 “學生不過回來拿點東西,沒想到竟有此收獲?!?/br> “嘖嘖嘖?!?/br> “不過,”她話音稍頓,面上表情轉成失望:“老師的身材,還真是沒看頭?!?/br> 她搖頭擺腦,伸手進來,提走桌上的老鼠籠子,將竹簾一丟,教室又陡然變暗,望舒只聽聞她遠去的馬蹄腳步聲。 陽羨不敢置信,“她她她……” 手指著微微晃動的竹簾,“為人學生,怎敢如此冒犯老師?!簡直忤逆狂悖!” 望舒難得也被她這副挑釁姿態氣笑了,一連道,“很好。很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