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21世紀初

    年齡差4歲

    裴心桃有一個弟弟。

    不是親的，半路認的。

    半路姐弟相處起來意外融洽。

    各方面——都很和諧。

    杜瑞住在她樓上，家里有一個患病的父親，精神不穩定，易怒易躁。

    發起病來見人就打，毫無理智。

    據說他媽就是被打走的。

    妻子的離家出走更加刺激到了這個狂躁的父親，往后一周里有四天都非常暴躁。

    外面一片落葉都能激怒他。

    無端大吼大叫，和人起過幾次爭執，被關了好幾天。

    還是大姐和大哥將他接出來的。

    結果杜允亮非但沒感謝，反而威脅他們每月各打一百元給他，不然半夜就放火燒死他們。

    兩人氣極，怎么都沒想到弟弟竟然變成了這副貪心陰毒的模樣。

    “別想著搬家，我這人閑得很，每天都在這城里轉悠，指不定就碰見誰了?！?/br>
    “到時候要是讓我發現你們走了......”他惡毒笑來，“拿刀捅死你們?！?/br>
    杜大姐和杜大哥嚇出一身冷汗，心底不得不相信眼前這個渾身陰惻惻男人的話。

    有了錢，杜允亮的精神狀態好了一些，不過先前的事跡都在這附近傳開了，看著笑吟吟的誰又敢和他說話，更別說打牌喝酒了。

    一個月后，大家發現杜允亮似乎真的不再像之前那般無理，隨手打人。

    可就算這樣，絕大部分的人還是不會和他來往。

    之前那些狐朋狗友卻是漸漸聯絡起來  。

    杜允亮最愛打麻將，贏錢了豪氣請吃飯，輸錢了被人請去吃飯，喝醉后回家開始發脾氣。

    家里沒有人護著的，年幼的杜瑞就成了父親脾氣宣泄的最佳對象。

    居民樓隔音不好，誰家炒菜說話聽得一清二楚。

    砸桌摔碗的響聲還有狠毒難聽的辱罵聲伴隨著飯香兒送到每個人的家里。

    “你還敢跑？媽的老子今天逮到你看不把你抽死！”

    “老子是你爹！親爹！別他媽學那個婊子離家出走，賤人！”

    男人紅著臉罵罵咧咧，被他狠打的男孩咬緊牙關卻是一聲不吭，在拳頭落下來之前盡可能蜷縮身子護住腦袋，漆黑的眼珠盯著墻角的破碎的掛鐘。

    杜瑞每個月都要挨上這樣三四次虐打。

    鄰里鄰居雖是心疼他，但沒人敢出來為他說話。

    沾惹上了杜允亮，那可是一輩子的危險。

    那些父母也不要讓自己孩子和杜瑞玩。

    甚至聽見這個名字就覺得不吉利。

    有些心軟的嬸嬸奶奶，會趁杜瑞一個人的時候給他一些吃食衣物。

    夏夜，天空被橙黃色暈染得非常漂亮，熱風有力吹進家家戶戶。

    一棟破舊居民樓又響起了杜允亮發火的罵聲。

    大家已經習以為常，不過半個鐘頭就會消停下來。

    “放假回來啦？”

    裴心桃低頭背著書包走在回家的路上，聽見有人說話，便抬起頭來柔笑，“不是，回來拿個東西?！?/br>
    陳奶奶穿著棉質短袖坐在花壇上，搖著蒲扇。

    “那你們也快放假了吧？”

    “下個月考完試就放暑假了?！?/br>
    陳奶奶是左邊的鄰居，自從搬過來就多有照顧過她。

    “心桃是在一中上學吧？那學?？珊昧?，努努力高中也留在那里?！迸赃吜硪晃还忸^爺爺呵呵笑著。

    “是啊，這從一中出來的可都是大學生嘞！”

    “真不錯真不錯......”

    “哎呀一中多難進你們又不是不知道，別給孩子這么壓力?！?/br>
    抱著嬰兒的女人替裴心桃說了句話。

    裴心桃可不會留在一中。

    不過她不會這么說。

    “您們聊著，我先回家了?！?/br>
    禮貌道別。

    走了沒多久，身后響起噔噔噔腳步聲。

    “心桃兒！”

    陳奶奶追上來，拉著她手臂，慈愛笑著，“吃晚飯了嗎？沒吃我讓我媳婦兒給你做點?！?/br>
    裴心桃六歲之前都是和父母住在這里的。

    十年過去，鄰居有搬走的也有搬來的，不過左邊那一戶始終是陳奶奶一家。

    “不了不了?！彼龜[手拒絕，“我在學校吃過才回來的?！?/br>
    “這次在家幾天??？”

    “明早就回學校了?！?/br>
    “這么急啊?！?/br>
    “是啊，這次是回來拿東西的?！?/br>
    兩人在樓下說著話，不經意間發現樓上的怒罵聲更大了，整個小區都回蕩著杜允亮難聽的吼聲。

    “哎呦，今天這是怎么了?！?/br>
    陳奶奶擔憂地仰首望著四樓中間亮燈的那戶人家。

    “是啊，他孩子還很小，怎么經得起這樣打？”

    樓道里走出一位mama，面露慍色，“哪是個男人，抓起孩子就泄氣，真是遭了罪了?！?/br>
    裴心桃順著視線一同看過去，心里訝然。

    她上個月才搬過來。

    平日都住校，兩周回來一次，還不知道這家的情況。

    狹小昏暗的樓道，墻面貼滿了各種小廣告，眾多電線糾纏在一起，聲控燈隨著腳步聲響起。

    樓里面很安靜，樓下好像也沒了聲音。

    走到三樓，樓上的咆哮聲更加清晰了，像是一支尖銳的箭重擊她的耳膜，污言穢語聽得她皺起眉頭，心里認可了方才那位mama的話。

    不過，怎么沒聽見小孩的聲音呢？

    不會被打死了吧？

    猛然冒出的念頭驚得心里一個咯噔。

    裴心桃側過身子向上探頭，四樓樓道明亮——沒有人。

    應該，不會吧。

    畢竟還是他的孩子啊。

    今天她回來是來拿戶口本復印件的，馬上就要中考報名了。

    前兩天放假就應該拿回來的，可是給忘了。

    還得請假回來。

    一進家門就聞到一股沉悶的氣息。

    她放下書包打開窗戶透氣。

    進門左轉就是客廳，右邊是廚房，直走就是衛生間，兩側有兩間臥室。

    她繞過客廳打開陽臺上的窗戶。

    還剩下最后一個的時候，上方突然掉下來一個黑影。

    咣——

    “??！”

    那是什么？！

    有人從樓上掉下來了嗎？！

    身體不自覺顫抖起來，心臟快到跳出嗓子眼，炎熱的夏天愣是出了一身寒意。

    裴心桃嚇得當場呆住，眼睛一直看著外面，一動不敢動。

    “你他媽的！狗東西！”

    樓上那位低頭罵了句，緊接著就是天花板就傳來快步疾走的聲音。

    “哎喲！快來人??！”

    “救人??！”

    “快快快！有小孩掉下來了！”

    底下人群著急呼喚。

    她隱約聽到悶哼聲，聲音很輕，卻被她靈敏捕捉到。

    陽臺下方父母曾將安裝了一個晾衣服的鐵棍。

    想到這一點，她趕緊爬到窗戶往下看。

    一個男孩雙手攥緊了鐵棍，拼力維持身體平衡，不讓自己掉下去。

    裴心桃想都沒想直接朝他伸出手。

    “快拉住我！”

    見有人拉著杜瑞上去，底下的大家紛紛松了口氣。

    緊接著就是難以消散的怒火。

    “這杜允亮太不像話了！竟然將自己孩子推下樓，萬一沒抓到鐵棍那孩子不就完了嗎？！”

    “平日里打孩子就夠不是人了，今天下這么狠手，這還是人嗎？”

    “走走走，今天必須得說道說道?！?/br>
    “太過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