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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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就這么蹲守了幾個小時,顧非臣的車果然出現了。一行四個大人,正開車行駛在進入機場貴賓樓的必經之路上,大家都在盡可能地給小朋友營造出一個輕松的氛圍,就仿佛這次的離開只是普普通通的一次臨時起意,就像過往的每一次那樣。 “你想去美洲還是去歐洲?”顧非臣和兒子商量著接下來的行程,這兩個大洲的幾個主要國家,顧非臣都已經提前給顧臨臨和他申請過多年多次往返的簽證了,可以隨時出入。 顧臨臨穿著一件扎染的背帶短褲,坐在兒童安全椅上,認真的抉擇著,去歐洲有可能再次見到尼斯,但美洲他還沒有去過。 真的好難選哦。 顧非臣摸了摸兒子軟軟的頭發:“不著急,我們還有一會兒才能到,你可以慢慢想,我們甚至可以先去一個再去另外一個?!?/br> “可是這樣就來不及參加幼兒園的畢業典禮了呀?!鳖櫯R臨仰頭對爸爸說,他答應過女會長的,要參加她的畢業典禮。 對此,顧爸爸也有辦法解決:“那我們可以先去玩一個,等回國參加完畢業典禮后,再去另一個,就當做你今年暑假的外出研學了?!?/br> “萬歲!”小朋友立刻開心地舉起了雙手。 而就在這個完美計劃被愉快決定的那一刻,一顆awm的子彈精準從遠處射擊而來,重重地打在了汽車后排的車窗之上,就在助理先生的太陽xue附近。車是顧非臣租來的防彈車,并沒有對車內的人員造成什么傷亡,但緊隨而至的一槍又一槍,還是讓車內的所有人都風聲鶴唳了起來。 開車的保鏢立刻作出了猛踩油門的決定,這個時候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他們必須盡快沖過對方的埋伏圈,進行自救。 系著安全帶的顧非臣也死死地握住了兒子的手,在不要命的槍林彈雨中,他還在反復地安慰著兒子,沒有事,爸爸不會讓你有事的。 而就在他們即將闖關成功的剎那,一枚手持火箭炮精準打擊而來,當場就把這輛正在疾馳的黑色防彈車掀翻在地,在發出的刺耳刮碰聲中,汽車又接連滾了數圈出去。他們最后也不知道被甩出去了多遠,玻璃終于還是承受不住,應聲碎掉了不少。 顧臨臨在昏迷前,最后的印象便是脖領里的碎渣,以及爸爸拼死護住他的樣子,他對他說:“關鍵時刻要使用魔法,知道嗎?使用魔法!” 這是小貓咪和爸爸約定的暗號,爸爸在讓他嘗試變成小貓咪。 至于爸爸…… 顧臨臨就沒有后面的記憶了,他只知道,當他再次睜開眼睛,有了意識時,他已經被困在另外一輛正在行駛的雪佛蘭車里了。 開車的不是別人,正是杰克的小弟。 而杰克正坐在后排的窗邊,手上拿著從顧臨臨口袋里掉出來的鑰匙鏈,那是本就屬于杰克的家人鑰匙鏈,他看著顧臨臨用英文說:“你醒啦?” 開火箭炮的自然不是杰克,也不是老板卡爾派來增援的人,而是阿里的手下維克托,他今天沒有跟著阿里行動,卻也因為他沒有來,才幸運地沒被顧非臣一網打盡。在了解到阿里的行動失敗后,維克托便選擇了和杰克一樣的行動路線,來機場攔截顧非臣。 只不過信奉南無加特林菩薩的維克托更狠一點。會功夫又能怎么樣呢?在熱兵器面前,一切的拳腳功夫都不過是花架子。 他戴罪立功,抓住了顧非臣! 第128章 變成人類的第一百二十八天: ……至少維克托以為自己抓住了顧非臣。 一車四個大人,兩個保鏢一個助理外加一個顧總顧非臣。其中兩個保鏢都是擁有斯拉夫血統的大塊頭,高鼻深目藍眼睛,一看就不是華裔。但高高瘦瘦的助理先生卻是個再標準不過的c國人,黑頭發黑眼睛,還和顧非臣擁有差不多的身高體重,兩人今天都是一身不怕熱的黑西裝。 簡單來說,就是維克托把暈過去的助理先生當作了任務目標顧非臣。 維克托收到的消息有些延遲,是在活抓到滿臉是血的助理先生之后,才聽說了老板卡爾把原來的綁架命令改成了就地格殺。他一邊接著電話復命,一邊對著助理先生胸膛處的心臟部位便是冰冷的一槍,他殺人一直有這么一個喜歡對著心臟打的怪癖,在組織里還有個“心臟殺手”的奇怪稱號。心臟殺手的一槍,還嚇得一只不知道從哪里竄出來的野貓發出了嘶吼。 那真的是一只奇怪的野貓,全身漆黑,只有頭和四肢是三花的,看上去就像是打印機工作到一半沒墨了,只能湊湊合合地拼了個貓。大貓琥珀色的獸瞳就像是跳躍著的火焰,它只這么盯著看,就讓人心里發毛。 只不過這只野貓大概也受到了車禍余韻的影響,整個貓如今都有點跌跌撞撞、四肢不太協調的樣子。它就這么對人類發起了攻擊。 這里的人類,準確地說是指正在查看顧臨臨傷勢的杰克。 杰克是第一時間趕到車禍現場的人之一,他做的第一件事自然就是把小朋友從翻倒的車里掏出來,但他也就做到了這一步,完全沒顧車里其他人的死活。他本來是想要彎腰去探一下顧臨臨的鼻息的,就被這只突然發瘋的野貓狠狠地咬到了胳膊上。 咬的可真疼啊,就像是要把整塊rou都咬下來。 杰克怎么甩都甩不掉,拿槍對著天空威脅也沒用,最后不知道怎么一個擦槍走火,讓子彈打在了身邊的柏油馬路上,差點崩到顧臨臨,這才讓那只古怪的野貓分了神。杰克得以成功將貓一腳踹飛了出去,手臂上至今還有對方留下的兩個血窟窿。 小弟如今正在戰戰兢兢地開車,準備載杰克去一家相熟的寵物診所打狂犬疫苗。以杰克以往的性格,他此時此刻必然已經暴怒到了極點,沒有任何一個人敢去招惹他。 尤其是在看到一向抽煙很兇的杰克,只在抽了一口之后,就又煩躁地把煙頭從車窗上直接扔了出去。 他這樣的反復,讓整個車廂里的小弟大氣都不敢喘,生怕因為呼吸用了左鼻孔而被老大往死里揍。 事實上,杰克此時的心情確實算不上美妙,以往這個時候,總會有一股說不上來的無名火,讓他變得格外地暴躁與狠戾,想要去試圖破壞一些什么。 但今天的他卻罕見并沒有這種必須用傷害什么才能平息的內心。就像是那根被扔出去的香煙,不是他已經煩躁得連煙都抽不下去了,而是他只是剛剛打著火,旁邊還在昏迷的亞裔小孩就傳來了一陣微弱的咳嗽,像小貓叫似的,讓他沒由來的心煩,卻也不由就將那根煙扔了出去。 杰克說不上來原因,就只能一股腦地將其都歸結為了鑰匙鏈失而復得后的寬容。 那鑰匙鏈是杰克在當年離開家時,身上僅有的東西,也是這些年支撐他活下來的唯一信念。當初丟了的時候,他真的找了很久,沒想到他和meimei最后的合影還能重新出現。 他反復摩挲著已經都快要被他盤禿的黃銅相框,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一直到那個十分虛弱的亞裔小孩醒來,他才終于沙啞著聲音開了口:“下午好?!?/br> 這已經是杰克難得的溫柔了,看在他死去的meimei的面子上。 杰克對努力想要轉動虛弱的身體,像是在尋找什么,又像是在努力試圖理解現狀的小孩,再一次開口:“別找了,你的電話手表已經被我扔了,所有像是定位器的東西也都已經不知道被倒了幾手處理掉了?!?/br> 杰克時常覺得這些有錢人有病,總是喜歡在昂貴的東西上裝定位,他不明白這到底是在凸顯他們又一次的高人一等,還是他們覺得昂貴的東西就不會被破壞?確實,沒人會和錢過不去,但他們不破壞還可以變賣啊。尤其是在全球信息化的現在,一個上午,就夠他們的贓款在全球范圍內跑一圈了,根本不用擔心被抓。 杰克說的話,顧臨臨幾乎一個單詞都沒聽進去。不是聽不懂,而是他真的太虛弱了,弱到僅僅是呼吸這一件事情,就已經用盡了他大半的力氣。 剩下的一小半則全部都用在了尋找他的爸爸身上。 他好像又一次把爸爸給弄丟了。 小貓咪有一點點難過。 杰克也終于看懂了顧臨臨在找什么,他“啪”的一聲就合住了相框,就像是合住了meimei的眼睛,也像是不想再在回憶里聽一次meimei天真的對他說“爸爸mama不會拋棄我們的,杰克,那可是我們的爸爸mama啊”。 但事實就是,作為癮君子的父母毫不猶豫的拿著重病meimei的買命錢去買了毒品,他在同一天失去了他的meimei和父母。 杰克帶著一種報復性的語調,在顧臨臨的耳邊小聲道:“真不知道這對你來說到底是個好消息,還是個壞消息——我們并沒有在那輛車里找到你的爸爸?!?/br> 是的,顧非臣就這樣不翼而飛了。 也不算是完全沒有頭緒的消失吧,畢竟杰克他們當時本就離車道有一段距離,防彈車被掀飛后更是沖出了不知道多遠。等他們趕過去時,也是花費了一段時間的,顧非臣很可能就是趁著這段時間躲進了附近的叢林里,自此失去了蹤跡。 當然,這僅限于杰克個人的猜測,他是唯一一個意識到血rou模糊的助理先生并不是顧臨臨親生爸爸的人,但是他沒有說。 很難解釋為什么,就像他之前發的那封警告郵件一樣,做了就是做了,他也懶得去探究自己的內心世界。 他只知道,好消息,顧非臣有可能跑了,生死未卜;壞消息,顧非臣醒來逃跑時,竟一絲一毫也沒有想過要帶著他的兒子一起。 “看來你的家人也并沒有你想象中的那么愛你,嗯?”杰克在報復性地說完那些話后就后悔了,因為顧臨臨看起來好像瑟縮了一下,就像他每一次和年幼的meimei因為父母而爭執之后。年輕時候的他不懂,有些善意的謊言反而才會是讓人更容易活下去的動力,所以他失去了他的meimei。沒有關系,他現在懂了,他盡可能軟下語調,攏了攏小朋友額頭上柔軟的碎發后道,“你有沒有考慮過要換一個家人?” “?。?!”前排的小弟并沒有聽清楚自家老大之前都神神叨叨的說了什么,但最后兩句他們倒是聽了個一清二楚。 他們很努力才做好了表情管理,沒讓過于震驚情緒暴露在他們喜怒無常的老大面前。 但是,老大到底在說什么??? 這不是他們綁到的、能夠讓他們一夜飛黃騰達的rou票嗎? 顧非臣必須死,是因為他不好綁,但很顯然他兒子這樣的小崽子還是很有綁架價值的啊。怎么聽杰克老大的意思,他想自己養起來?這是什么套路?boss能同意?還是只是想逗小孩玩一玩? 顧臨臨也不知道聽沒聽懂杰克的話,只是垂著眼眸,繼續安安靜靜的側躺在那里,一點聲音也沒有發出來,眼睛看上去都有點發直了。 杰克這才意識到,眼前的小孩其實是發燒了,燒得十分厲害的那種。 “艸!” 對于接下來發生的事情,顧臨臨并沒有什么印象,不是他又昏了過去,而是他的大腦已經徹底不轉了。 他感覺自己就仿佛是一只被放入洗手盆里的小白船,那是手藝活十級專家的小叔疊給他玩的。他們一起看著小船在他故意制造出來的水波中起起伏伏,忽上忽下,但那小船是如此的堅挺,再大的風浪也沒有徹底讓它淹入盆地,一次次被打濕,又一次次頑強地浮出了水面。 這便是顧臨臨在很長一段時間全部的感受了,他渾渾噩噩,不知道今夕何夕,一會兒感覺自己很冷,一會兒又感覺自己很熱。 還有一個特別吵的外國人在嘰嘰呱呱說著他聽不懂的話。 顧臨臨覺得他大概是生病了,還不能哭,因為這一次的生病和過往哪一次的都不一樣,并不會有人因為他哭就心疼他。 事實上,杰克還挺心疼的。 要不是小弟死命攔著,他差點帶著顧臨臨直接沖到兒童醫院里。但他們并不能這么做,他們在郊區的機場那邊鬧出那么大的動靜,肯定已經有新聞在大肆報道了,顧臨臨絕對不能露面,他們也絕對不能和這件事產生任何關聯。但杰克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顧臨臨就這么燒下去,最后只能選擇去路邊的診所開了輸液的藥劑,再拿到寵物診所去輸。 那家寵物診所是他們老大以前一個老部下退下來之后開的,對方失去了一條腿和一條胳膊,已經沒有辦法再去展開打打殺殺的事業了。 天知道他是怎么想到要開寵物診所的,但rou眼可見的,過去時常感到暴躁的一個大胡子,如今變得越來越平和,直至就像是街邊的某個尋常大叔。 穿著大背心大褲衩,趿拉著一只夾趾拖鞋,養了一屋子毛茸茸,貓狗雙全,人生贏家。 這位寵物診所的所長偶爾還要接一些給人類看病的活兒,即便他已經說了好多次,他只考了獸醫證,但在危險時刻,卡爾的這些手下還是只能想到來這家寵物診所。 所長已經麻木了,如今就正在一邊罵罵咧咧,一邊給杰克打狂犬疫苗。 怎么說呢,他甚至有點欣慰,這次好歹也算是對癥下藥了。 至于旁邊寵物臺子上,安靜躺著輸液的小孩,寵物診所的老板長嘆了一口氣:“看起來是管點用了,但有條件的話,我還是建議你們最好帶他去看看正兒八經的醫生,兒科醫生,小孩子的用藥和大人是不一樣的?!?/br> “我知道?!苯芸苏谧聊ブ苋ツ睦锝墏€兒科醫生過來。 “你知道個屁!”診所老板氣得狠狠打了一下他的頭,對于掌握著自己生命的醫生,大家多多少少會有一些尊敬,哪怕是杰克,診所老板有恃無恐,“一會兒我這邊要來個金主,我那些毛孩子未來一年內能不能吃上進口糧,就看這一遭了。你們就在后邊待著,安靜點,不要給我找事,懂?” 幾個人老老實實地點點頭,要不是小孩還在輸液,他們早走了。 不得不說,這個有錢人家的孩子是真能忍啊,到現在也是一聲不吭地,天知道他在堅持什么。 事實上,顧臨臨自己也不知道。他只是在心里不斷地告訴自己,不能睡,再堅持一下,堅持到……就好了。 堅持到什么時候呢? 自然是堅持到他的爸爸恢復過來啊。 顧非臣當然不可能像杰克說的那樣,自己逃跑而不顧孩子,他也是原地不翼而飛了,事實上,他就在現場,只是大概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相信。 因為他就是那只杰克形容中發了瘋的奇怪野貓。 雖然顧非臣也不明白為什么是他變成了貓,而不是顧臨臨,但他很清楚這是誰做的——他的兒子。也是這一刻,顧非臣才終于想明白了,變貓并不是他兒子能力的極限,小朋友還能把別人也變成貓。既詭異又合理。 顧非臣不知道顧臨臨是怎么做到的,也許顧臨臨自己都不知道,他只是像爸爸本能的想要保護他一樣,也想要用自己的力量去保護爸爸。 并且成功了。 完成的十分出色。 雖然顧非臣在變貓的一開始根本沒有搞明白發生了什么,他只看到了倒轉的世界,破碎的車窗,以及沖過來的恐怖分子。他不希望對方靠近自己的兒子,卻在根本還不怎么會掌控身體的時候被人踹了出去,當時就失去了意識。 等顧非臣再次醒來時,耳邊滿是弟弟裴不應焦急的聲音:“哥?哥?” 有那么一會兒,顧非臣甚至以為他在做夢,但他為什么要夢到裴不應?不對,臨臨!顧非臣猛地一下就睜大眼睛,徹底清醒了過來,他還要去救他的兒子呢,根本沒空耽誤。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顧非臣發現自己再一次變回了人類,身體毫發無損,甚至連西裝都好好地穿在他的身上。 這應該也是顧臨臨進化出來的新能力,連衣服都能跟著一起變了。 在坐起來之后,顧非臣才意識到裴不應的聲音來自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