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隔天一早,羅沛榆騎著階凱杰的機車在島上四處兜風,階凱杰則照例到海邊幫忙抓魚,他們說好了,即使是她在這座島上的最后一天,日子也要如往常那樣過。 靜靜的、安穩的、平凡到或許近乎于無趣的,是這樣的日常構成他們。她想好好記著,畢竟回到原本的世界后,不一定還能過上這樣的生活。 騎到一片大草原,她看見王爺爺和陳爺爺忙著趕羊,兩人嘴巴都開闔著,她能想像兩個老人家大概又忙著斗嘴,比較誰家的羊比較乖、食慾比較好;經過茶園時,林姨正好在里頭採茶,趙奶奶前陣子說想做看看茶酒,她猜這批茶葉大概都會成為趙奶奶的實驗品;路過海灘時,她看見小衙和幾個同伴在做海砂玻璃瓶,階凱杰說小衙明年八歲,即將到達島上可以出海捕魚的年紀,明年的這個時候已經可以看見他拿著漁網下海幫忙了。 陳爺爺家的小羊也許有一天會長大生下另一批小羊;小衙也許有一天會成為比階凱杰厲害的捕魚高手,擔負整座島的期許與生計;趙奶奶未來或許會研發出好喝的茶酒,可是她的荔枝酒肯定還是暢銷。 騎在公路上,她有些走神,來到這座島一年,她對這里從陌生變得熟悉,可是同時她也知道……離開這座島后,接下來這里的日子她都沒辦法參與,她和這座島也會慢慢陌生起來。 熟悉后的生疏像離開大海的貝殼,失去大海獨有的色澤后,即使知道它曾經是美的,可是看著它的同時也會知道——一切終究是不一樣了。 騎著、騎著,隱約聽見似乎有人在叫喚自己,她連忙回過神來,這才發現自己來到劉哥的工作室附近。往后視鏡一看,劉哥就站在她后方一百公尺處,她連忙煞車掉頭,看著劉哥的身影慢慢放大,對方臉上的遲疑也逐漸清晰。 她將機車熄火,看著劉哥稱不上是好看的表情,試探性的開口:「劉哥,怎么了嗎?」 「我……」他欲言又止,最后像是豁出去似的深吸一口氣,「我昨天在我家的書庫里找到一本古書,是從我爺爺那代傳下來的?!?/br> 「是?」她嚥了口口水,想起自己曾問過劉哥離開這座島后會不會喪失記憶,一時間有些害怕古書記載關于這件事的線索。 越渴望聽見的答案,越容易使人恐懼。 「根據古書的記載,曾經有一位穿越者成功留在這座島上,直到離世那天都沒有離開?!顾f著頓了頓,「可是留在這座島上,得付出相應的代價?!?/br> 「代價是什么?」她感覺自己心跳加速,快到有些難以喘息,她想,無論是什么樣的代價,只要能夠留在這座島上,她都擔負得起。 可是下一秒,劉哥嚴肅的開口,說出的話卻讓她愣在原地:「想要留在島上,從此以后穿越者和陪伴者……也就是你和階凱杰,將會永遠忘記對方的名字,即使上一秒才向對方提起,下一秒也會消失在彼此的記憶中?!?/br> 「如果留在這里的代價,是永遠忘掉階凱杰的名字?!顾钌畹耐M她眼里,「你想要留在這座島上嗎?」 忘掉階凱杰的名字,換在這座島上安穩的生活,她……想這么做嗎? # 將漁網拖上岸邊,一行人精疲力盡的回到島上,今天捕了整船的魚,可偏偏也因為這樣漁船重量加重,劃起船來顯得比以往吃力。 階凱杰扛著整袋的魚,望向逐漸被夕陽染紅的大海,時間是傍晚五點,離羅沛榆離開的時間只剩下七個小時。 羅沛榆說她想在這座島的海邊離開,因此他們相約晚上八點在秘密海灘碰面,他想陪她最后四個小時——他們此生僅存的相處時間。 疲憊的將漁獲扛進冰庫,清點、歸位,處理好一切事項已經是一個小時后的事,將冰庫的門鎖上,眼看天正要擦黑,小衙和幾個伙伴卻急匆匆的朝他跑來。 「凱杰哥哥!時鐘花!時鐘花開花了!」小衙人還沒到聲音先到,看他又蹦又跳的,幾乎是手舞足蹈。階凱杰曾拜託他們留意,如果島上有哪里的時鐘花搶先開花了,一定要讓他知道。 沒想到居然正好是這天。 「哪里的時鐘花開了????潘奶奶家?還是河邊的那株?」 「都不是!是那座崖邊!穿越者穿越過來的那座崖!」 階凱杰一愣,他們先前從來沒發現崖上也有時鐘花,是什么時候長出來的?他吩咐幾個孩子趕快回家,自己則動身趕往那座崖邊,想摘下幾朵時鐘花送給羅沛榆。 他知道,她一直都在等待時鐘花盛開。 跑到崖邊,他遠遠的便看見懸崖底端那叢剛開的時鐘花,或許是孩子們平常被吩咐不要靠近懸崖,所以在崖底的時鐘花才一直沒有被發現,直到開花、直到有了不同以往的色彩,才吸引了那些孩子的目光。 將幾朵時鐘花採下,他小心的將花束握在手里,耳邊卻忽然傳來悶悶的隆隆聲,他原以為是打雷,可是聲音越來越大、離他越來越近,他狐疑的往回看,卻看見上方的龐大黑影朝他飛來。 前幾天剛下過一場大雨,土石松動下山頂巨石滾落,卻不巧正好朝他滾去。巨石在他眼前慢慢放大,他的腦子里不合時宜的閃過自己曾和羅沛于說過的話。 這座島上的人們,仍會面臨生老病死的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