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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在島上晃了一整天,回家前,階凱杰說時間正好適合看夕陽,便載著她往島上的一處海灘去。 他們在一個普通的石子路邊下車,羅沛榆望著道路兩旁的樹林,還納悶著海灘在哪里,下一秒階凱杰撥開其中一個樹叢,一條小徑頓時映入眼簾。 羅沛榆吃驚的睜大雙眼,階凱杰笑著朝她比了個「噓」的手勢,旋即領她進入樹林。小徑整理的很整齊,看得出來兩邊的雜草、樹木都有定期修剪,偶爾可以聽見鳥類在草叢間穿梭的沙沙聲響,她原本還怕會遇到猛禽類,不過一趟走來證明她的擔心全是多馀。 走著走著,隱約可以看見小徑的末端透出一點光線,階凱杰找了個寬敞一點的地方撥開樹叢,一片海灘就這么出現在她眼前。 這座島上只有少數海灘是沙岸,岸上總有鵝卵石散落各處,想在海邊漫步其實相當不方便。然而眼前的海灘是一望無際的沙,雖然或多或少還是有些石頭,不過與她先前去過的那些海岸相比已經好上太多。 「好漂亮……」她忍不住驚呼出聲,「這里超浪漫的耶……」 「喜歡吧!」他自豪地笑著,「這里是我發現的秘密基地,只帶你來過,不可以跟別人說喔!」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這里的?」 「有一次我在剛剛那個路邊鋸樹,看到一隻很漂亮的蝴蝶飛進這個樹林里,我就一路跟著牠走,沒想到就發現這個海灘啦!」 一邊說著,他們雙雙在海灘上坐下,太陽正要西下,望眼所及之處一片紅通通的。浪花不斷拍打上岸,羅沛榆靜靜看著眼前的景色,相當享受這份安寧。 他們靜靜在海灘坐了很久,直到太陽慢慢觸碰到地平線,階凱杰才出聲打破寧靜:「你記得你剛來這座島不久后,曾經說過想要看滿月嗎?」 「記得啊,那時候爬了好久的山,結果烏云罩頂,連一點光都沒看到?!顾緡佒?,忽然望向遠方,「而且……第二次滿月也過了,對吧?!?/br> 就在潘奶奶過世后,她將自己關在房里的那幾天,這座島的第二次滿月悄無聲息的過了。 在這里,她只有三次看到滿月的機會,不知不覺間她在這座島待了半年,想要觀賞滿月也只剩一次機會。 「嗯?!顾p聲回應,「下一次滿月是在你到這座島滿十個月的時候?!?/br> 在那之后兩個月,她就得離開這里了。 「階凱杰,這座島上的人都沒有想要試著記住你的名字嗎?」她忽然丟出毫無相關的問題。 「什么意思?」 「就……例如把你的名字寫下來、記錄下來、刻個石碑之類的?」她其實有些為他不平,「每天你都要自我介紹,這樣也太累了吧,花點時間把你的名字寫下來又不是多困難的事?!?/br> 「嗯……」他想了一會,「應該說,會有人被遺忘名字這件事已經是這座島千百年來的傳統,所以大家習以為常,也就不會想到那么多吧?!?/br> 「就像你們的世界里,一個流傳很久的習俗或觀念,應該也會因為習慣而不去多想吧?」 「好像也是?!顾龕灺暬貞?,「可是一直被忘記,應該很難受吧?!?/br> 畢竟如果能被記得,誰會想要被遺忘呢?誰想要每天重新介紹自己的名字、誰想要在這個世界毫無痕跡、誰想要一個人待在孤寂里,默默等待有個人提燈指認自己? 「難受?!顾钩?,「可是……我想你應該比誰都懂,走著走著會發現,在這個宇宙里,被記得不是那么理所當然的事?!?/br> 被記得不是那么理所當然的事。是啊,在粉絲一個一個離開的時候、在所能接戲的管道都得不到任何資源的時候、在連自己都痛恨自己的平凡無趣的時候,她都曾扎實的體會過,原來被一個人記得,真的不是什么理所當然的事情。 理解這個道理的過程很痛苦,而理解這個道理后……更痛苦。好像沒辦法再去指責任何遺忘自己的人,于是只能指責自己,為什么沒有那個能力讓人記得。 在不斷更新的世界里,一個人會不斷、不斷的被忘記。 而有些遺忘,只有一個人自己傷心。 還想著,階凱杰的話再次打斷她的思緒:「而且我找到你了??!在這個世界上,我終于找到一個能記得我名字的人?!?/br> 「光是這樣,我就很滿足了?!?/br> 可是……她默默望向階凱杰,也許就是因為也懂這樣的心情,她更希望有天他的名字也能被人記起。多希望等他七老八十、回頭看看這段人生時,會有一段記憶里,即使他不介紹自己的名字,這座島上的人也能喊出他的名姓。 哪怕只有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