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別人的太陽
周日晟,這個名字在我們補習班算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但并不是因為成績好而常常出現在榜單上的關係,根據其他人的討論聽起來就是長得帥而已。 雖然目前為止我還沒有見過這位傳說中學長,但我也不以為然,畢竟光是讀書和語文競賽訓練的事就夠我忙了——直到那張五十八分的數學考卷出現。 「這次段考七十五分以下的人,到下一次段考前的每週六下午都要額外來補習班輔導?!?/br> 數學課上的助教站在講臺上一臉嚴肅地宣布假日輔導的事宜,緊皺著的眉頭可以看出他對這次班上多數同學們的成績不太滿意,只是怎么樣都不敢相信我竟也成為了需要被特別輔導的名單之一。雖說我的數學成績的確不如文科那般亮眼,可從開始唸書到現在,都是班上名列前茅的人物,國小時也是風風光光的拿市長獎畢業的,現在手里卻拿著傳說中「滿江紅」的段考試卷,心里很不是滋味。 週六下午一點五十五分,人已經站在補習班門口了,但就是還沒能放下自尊心走進去,大腦一直告訴自己想要更進步就不能執著那一點面子問題,可是一想到何乙凌這個名字后面被冠上「成績不好」的名號,就覺得氣憤不已。 「是來輔導的嗎?」 自我的糾結還沒結束,倒是眼前的自動門已經先打開,并且走出來一個高高的,呃,而且算是長得滿帥的男生。 方才心里的拉拉扯扯頓時都被拋在腦后,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很奇異的感覺——明明覺得在門口躊躇的模樣被看見了有點丟臉想趕快逃跑,但視線卻一直想停留在這個人身上;心跳跳得很大力,比任何一次的演講比賽還更加緊張;身為能言善道的語文競賽選手,現在卻支支吾吾的回答不了對方的問題。 「是我誤會了嗎?」對方似乎因為我的反應而感到困窘,急著為自己解釋:「因為剛才看你在門口來來回回好一陣子了,所以才想說出來詢問看看,如果是我誤會了的話我很抱歉?!?/br> 「沒、沒事,我是來輔導的沒錯,只是剛才想別的事情不小心想得太出神了?!?/br> 終于喚回了飄走的神智,邊點頭致歉邊大步走進補習班,發現柜檯老師不在,但我并不知道今天該去哪個教室上課,只得回頭問問看那個男生,「不好意思,請問你知道國二在哪里上課嗎?」 「國二在教室二喔?!?/br> 他的聲音很溫柔,臉上掛著淺淺的微笑,還用手比了個「二」的手勢,然后告訴我快上課了趕緊上樓吧。 不太記得我是怎么走進教室又是怎么找到空位坐下的,腦子感覺在嗡嗡作響,就連助教剛發下來的數學練習卷上的任何一個字都讀不進去。 半小時后我又得到一張滿江紅的考卷,甚至有很多題我連寫都沒寫,只是隨便猜了答案上去。 「那個……」實在耐不住快要爆發的好奇心,只得趁著老師轉身寫板書時偷偷問隔壁的女同學,「今天在樓下的男生是新的柜檯老師嗎?」 「你不知道嗎?他是周日晟啊,那個國三的學長?!?/br> 老實說我連周日晟這三個字是怎么寫的都不知道,聽是聽過,但曾經以為是永遠和自己不會有關聯的一個名字。 上完課時緊張的混在人群里走,一到一樓就忍不住尋找那個高大的身影,他笑著和許多人揮手,嘴上說著掰掰和下禮拜也要記得來。 然后他看到我了,也說了一樣的那些話,但是在和他距離最近的時候,他又多說了一句話:「下次到了就直接進班吧,別站在外面吹風?!?/br> 在那個一天比一天冷的冬日里,他就像是和煦溫柔的暖陽。 很快的我知道自己喜歡上這個學長了,讓人厭煩的假日輔導也變成了每個禮拜的期盼,有時候聽到其他女生們在討論他時,就靜靜的在一旁偷偷聽著,知道他讀的是隔壁中學、知道他上的是禮拜四晚上的國三數學班、知道他是因為不想回家所以有時候會在補習班幫忙柜檯的事務,也知道了他名字是哪個日哪個晟。 國二的這一年里,即使段考考好了可以免除假日輔導,也還是會假借想打穩數學能力的理由,繼續在禮拜六下午來補習班。 小心翼翼的將喜歡藏在內心深處,遠遠的望著那個對我來說耀眼萬分的人,日復一日,一直到國三升學考結束,我就再也沒能在補習班看過他了。 后知后覺的發現這一年的暗戀除了觀望以外,什么事也沒能做,而現在學長要升高中了,既沒有主動和學長多認識,更不可能有聯絡方式,難道就只能讓這份感情無疾而終了嗎? 突然好討厭夏天,什么鳳凰花開的季節,什么歡送畢業生的時分,說穿了都只是悲傷的分離。莫名的覺得好委屈,好像什么都還沒努力過就被宣判失格,明明我不是這么容易就放棄的人。 花了一段時間才接受周日晟這個名字可能會消失在我的人生里的事實,于是用盡了全力去準備下學期最后一次的期末考,甚至考了人生第一個全校第一名,好去說服自己已經把沒能為感情努力的部分轉移到自己身上了。 但或許是老天有眼看見我的努力,將期末考成績單繳給補習班的那天晚上,在補習班門外的榜單上再次遇見了那個在心里想過千百遍的名字。 「就是這個……我接下來該前往的地方……」 經過一年的備考,雖然考取能夠入取第一志愿的成績,卻在給家人簽名后偷偷改了志愿序,在收到錄取通知那天不免和家里吵了一架,可總算和周日晟在同一所學校了。 新生報到那天很緊張、開學那天很緊張、加入糾察隊那天也很緊張,一步一步的愈來愈靠近周日晟。 但是他的身邊現在也有了另一個人。 一直以來我小心翼翼的向前行,不敢輕舉妄動,可向小芃總能夠豪不畏懼,只是靠著熱血與衝動就向著喜歡的人奔去。我好討厭她,非常討厭,明明自恃優秀的光環,卻比不過一個只是能將喜歡之情形于色的人。 更討厭的是有了想要去學習向小芃這個念頭的自己,以為只要學她讓周日晟知道我喜歡他,那我也能握有機會吧? 抱著另外準備的圣誕節禮物躲在樓梯口等著他時,感覺是目前人生里心跳最快的一次,向著他勇敢的說了自己的來歷及喜歡,卻見他為難的表情,并得到一個委婉的拒絕以及快步離開。 此時的周日晟和第一次見到他那天的模樣重疊起來,好像有點相似又不完全一樣,他仍然帥氣又溫柔,但卻不是樂于幫助我的補習班學長,而是感到尷尬急著遠離我的告白對象。 在心里嘲笑自己曾經的天真,原來徒勞無功是這種感覺,也認清了受到挫折時,只敢當縮頭烏龜的自己。 后來我把怒氣撒在向小芃身上、接受了糾察隊的懲罰、給學長送了飲料暗自當作是道歉,再更后來我只能觀望,并且后退、后退、后退,離我的太陽愈來愈遠,直到確認他已成了別人的太陽的距離。 最后一次和他對話時,他又要畢業了,和同屆的大隊長去找他談完公事后,獨自留了下來只是想和他說幾句話。 「畢業快樂,這次不論學長你選擇去到哪里,我都不會再跟過去了?!贡M可能表現的大方自然,即使心里苦澀,也得面帶笑容,「雖然有點不甘心,但光是在勇氣這點上我就輸給向小芃了呢。 「她應該也會在畢業之前跟學長告白吧?!?/br> 「但我沒辦法答應她?!?/br> 本來已經下定決心要對自己殘忍到底,卻還是在他如此坦白時忍不住松了一口氣,但又在仰望他那雙哀傷的眼神時,感覺心被狠狠抓緊,「可是??學長應該是喜歡她的吧?」 知道他每次看見向小芃時就會笑得很開心,也知道他總是在人群中尋找向小芃的身影,更在當了糾察隊秘書翻閱以前的資料時,知道他好幾次都偷偷為向小芃刪了懲罰——他喜歡向小芃,這件事誰都知道。 「小芃她??我對她很抱歉,她把愿望都許在我的身上,我卻無法回應她。但是比起我這樣的人,更希望她能對自己好一點,那樣更值得?!?/br> 即使最后這成為了傷害,都是因為他對她滿溢出來的喜歡。 可是拜託你了,別說自己不好,就當是體諒我總得找個理由去解釋這四年追逐你的原因。 即使你是別人的太陽,也曾照亮我那懵懂青澀的時光。我同樣是膽小的人,但我都勇敢過一次了,你一定也可以。 「謝謝學長這幾年的照顧?!?/br> 殘酷的夏天又一次送走了你。 【番外二、別人的太陽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