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去辦些事?!?/br> “辦完事了呢?會回來嗎?” “暫時不會?!?/br> 裴煥生沒有緊接著追問下去,他隱隱約約覺得自己快要問出些什么了。 于是他直接問道:“要去殺誰?” “欠我一個人情吧?!弊I龥]有回答他的問題,他的語氣很軟,像是在求他似的,求著讓裴煥生欠他人情,可他神情認真,不像是玩笑話,“哥哥,欠我一個人情吧?!?/br> “……好?!迸釤ㄉX得不安,但還是應下來。 裴煥生不知道自己欠下他什么人情,究竟是自己這條命還是關于夜橋打聽自己消息的那件事。他沒有繼續問下去,祝升也什么都沒說。但裴煥生知道,接下來的日子里,不需要提心吊膽了,金喜也可以放下心了。 這次他們有好好告別,卻依舊沒約下次相見。 裴煥生看著祝升如同之前那樣,撐著傘躍下吊腳樓。 于裴煥生而言,他們在金州的第一次見面,是在雨水剛過的雨后。清明過后,其實金州又下過了幾場雨,清明后的那場雨來得太過于迅猛,連著幾日的晴空,讓人覺得悶熱,以為夏日來臨之際,午后一場暴雨似乎又要把人帶回冬天。 那日的裴煥生從窗處伸出手,雨砸在他的手里,甚至有的像是冰子,雨水凝結成了一團,但更多的是水。連著幾日,都是一陣又一陣的雨,一段又一段的陽光。烈陽與暴雨交替,這是金州晚春的常態。 當時金喜應當是坐在他的旁邊,看著他伸出手去接雨,雨幕破碎,將景色拆分得七零八落,看不清遠處的外景,只有模糊的形態與朦朧的色彩。 一陣轟鳴雷聲過去,帶著點回響,雨聲又太大。金喜趁著這樣的時機,像是無意識說著:“下雨了,祝升該來的?!?/br> 裴煥生的手下意識想要收回,但只是瑟縮了一下。他微微皺起眉頭,只當是沒聽見金喜方才所說的話。 若是下雨了,祝升就要回來。 可是夜橋遠在江淮,怎么會知道金州的雨呢。 直到如今,裴煥生還有些恍惚,像是在做夢,沉醉在這場雨里。 他又如同之前那般站在這里。 他看著祝升,看著他又走進了今年這場,最后的春雨里。 祝升回到客棧,找到了冬橋和春橋。 春橋看著他拿著一把墨綠色的傘進屋,一看就不是他們夜橋的傘,精致的做工也并不是祝升會舍得掏錢買的程度。春橋一副了然于心的樣子,笑瞇瞇地看著祝升,調侃道:“好漂亮的一把傘,是從‘黑白無?!莾耗玫拿??這么會‘勾魂’,把我們祝升的魂都勾了去?!?/br> 祝升輕飄飄瞥了她一眼,沒把她的話當回事,說:“去找劉左?!?/br> “你為他做這些,將來回夜橋了,不會太好過哦?!贝簶蛱嵝训?,但她旋即一笑,“哈哈,但問題不會太大,最多受點兒罰??墒恰疫@算不算‘助紂為虐’?還是叫‘為虎作倀’?或許是——我明知故犯?!?/br> 她說得嚇人,語氣聽不出害怕,甚至隱隱有些興奮。 說著,她托著腮幫子,微微抬起頭。 春橋依舊勾著嘴角,卻是看不出笑意,甚至讓人看了會覺得發冷。她的眉眼彎彎,在天光下她的眼珠子依舊黑得嚇人,像是冰冷的黑寶石,沒有光彩色澤。 她本是揚著笑的嘴角,一邊扯起了弧度,像是在冷笑。只是一瞬間,她收斂了笑意,有些可惜地看向祝升。 她的語氣輕松,帶著點兒愉悅。 “盼說,幽州劉家那個幸存的孩子,劉左,如今在申州?!?/br> 她的表情變得認真。 “祝升,你動手,還是讓我們來呢?如果慧知道了……你會很麻煩的?!?/br> 祝升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甚至沖她笑了一下像是讓她放心:“沒關系。我來殺?!?/br> 春橋垂下腦袋,她依舊很擔心:“這興許不是殺人這么簡單的事情……好吧?!彼赖?,她改變不了祝升的想法。祝升已經決定了的事情,再去勸說的話,是很麻煩的。有時候誰都不知道,祝升究竟是想到了什么,按照什么樣的邏輯,才做出這樣的決定的。這人似乎從來不講道理。 春橋理了理思路以及情緒,再次抬頭的瞬間,又換成了一張明媚的笑臉。 可她依舊眼神冰冷。 “走吧,我們去申州殺人?!?/br> 劉左這兩年認識了些人,結交了幾個朋友,聽聞夜橋殺人無數,給夠錢就能讓他們去買命。他攢夠了錢,打算要裴煥生的命。那個兩年前屠了他家的男人,看上去溫潤柔軟,卻是心腸歹毒,果斷又狠辣。裴煥生當年往他們家水里投毒,落桃花落進水里,使得劉家那么多人全部都尸身落地。 那時十三歲的他逃過一劫,沒有喝水,等他意識到一切的時候,早已經晚了。他從一具又一具尸體中顫顫巍巍走出來,覺得這里像是橫尸遍野的亂葬崗,他心驚膽顫幾乎忘了呼喊。等他過了拐角,卻見大門緊閉,穿著月白色衣裳的男人如鬼魅一樣站在那里。那人手持長劍,將沒有中毒的人殺掉,確認人是真的死了,再將尸體堆起來,像是一座又一座的小山……或者說像是墳頭,分明不打算留一個活口。白色的衣裳慢慢被渲染成血紅色,他,還有他身邊帶來的幾個人,幾乎都殺紅了眼。 劉左聽到有人喊他叫裴煥生。 劉左記得這個名字,是在四年前,他們家里人常常掛在嘴邊的名字,說他歹毒、不負責任,不講道義……他的落桃花危害蒼生……如此種種。于是他們家帶頭圍剿從京城落跑至此的裴煥生,將他攔截。不過他并沒有死,那場混戰圍剿中,死的卻是一個叫聞悲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