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何必呢,祝升呀?!彼v話帶著江淮大地慣有的腔調,像是在調侃,又像是在嘲諷,“惹到慧了吧?哎喲、你這上藥了么?”她仔細瞧了瞧,朝著渡黃河努了努嘴巴,聳了聳肩,“你兒子的臉要是破相了,我看你怎么辦?!?/br> 這自然是玩笑話,但渡黃河是祝升半個爹,在他們這兒基本上是默認的事情,盡管祝升并不會喊渡黃河叫爹。 渡黃河笑道:“怎么會——”他坐下來,自顧自倒了杯茶喝,撐著腦袋看向祝升,“慧跟你說什么了?有什么緊要的嗎?” “沒什么?!弊I龘u了搖頭,淡淡道,“讓我去殺個人?!?/br> 若他們見到的,是剛出慧房間時的祝升,自然可以看出什么端倪。但如今的祝升已經收拾好情緒了,他表情淡淡的,甚至還能沖著渡黃河笑一笑,讓他放心。 渡黃河笑道,大手一揮:“那你不在話下——隨便殺?!?/br> 雪夜紅梅瞪了他一眼,又仔細看看祝升這張臉,想著真不要破相才好。 雪夜紅梅隨口一問:“你打算什么時候動手?” 祝升想了想,如實道:“等盼的消息?!?/br> 他們并未覺得有什么端倪,各自點了點頭。若是冬橋和春橋在這里,就已經能確定祝升要做什么了。 再次踏上金州這片土地,在祝升的想象中,應該是一個雨夜,像上次那樣,撐著傘走到裴煥生身邊,為他遮風擋雨,跟他說自己回來了。 可如今是陽光明媚的春天,是萬里無云的晴空,是一派祥和的金州。祝升有點兒討厭這樣的天氣,他上次離開金州時,正是這樣的好天氣。 他答應裴煥生的,金州放晴之后,他會離開。于是他趁著雨后金州第一縷陽光灑落在吊腳樓里時,離開了金州。又在某個和煦的午后,回到了這里。 所以裴煥生啊,會怪他不守承諾么? 還是他又貴人多忘事了呢。 祝升歪歪腦袋,看向了遠處正在買油團子的春橋,她像出入這人世間的女孩,買到油團子后笑著朝他蹦跳過來,吃兩口后膩味了就往冬橋手里塞,險些將油糊到冬橋的手上。 冬橋面無表情接過,問她等會還要不要吃,春橋肯定地搖頭過后,冬橋將剩下的兩個油團子一把塞進了嘴里,皺著眉頭抿著嘴吧唧吧唧。 春橋已經跳到祝升的邊上,她站在他旁邊,看這滿目琳瑯,看這熱鬧的大街。她不由感慨:“好繁華啊——煙火氣也好足?!彼袷俏绾笏训呢?,慵懶又愜意地聳了聳肩膀,她笑著看這人來人往,每一條鮮活的生命,在陽光下肆意活著。 于是她不禁道:“真好?!?/br> 她和祝升慢慢地向前走著,冬橋跟在他們后面,依舊閉著嘴巴慢慢嚼著嘴里的團子,他估計在想怎么會有這么噎的食物。 春橋路過茶水攤,花了一枚銅錢給他買了碗茶水,冬橋囫圇喝了才緩解許多,全程面無表情的,興許只有春橋看出來冬橋對剛剛那兩只油團子的反感。 他們心照不宣,彼此一個眼神,一個舉動,就能知道對方所思所想。 “要不要去青瓦樓?去見見那位裴郎君呀?”春橋笑道,似乎對這件事情十分期盼??伤麄內サ姆较虿⒎鞘墙鸫ń?,而是上河街,與青瓦樓離得太遠。 “我在他家里等他?!?/br> “哇哦——”春橋眼睛都快笑沒了,她呲著牙,“是‘舊友相會’敘舊情?還是‘化友為敵’下殺手?如果下不去手,就來叫我們哦?!?/br> 祝升有些錯愕,朋友嗎?他和裴煥生之間,算得上是朋友嗎?反正他不是裴煥生的新歡,也并非裴煥生的舊愛。只不過裴煥生于他而言,的確是要不一樣的。 他想要見見他,做些事情。 自從金喜跟裴煥生說夜橋的人在打聽他后,金喜對裴煥生可以說是寸步不離的程度,甚至晚上都要緊挨著裴煥生睡。裴煥生沒忍心把這位公子哥從自己床上踢下去,添了床被子兩個人湊合著睡。裴煥生還打趣說,如果夜橋的殺手真的來了,他倆一個都跑不掉。 金喜當然知道他沒在開玩笑,這話是真的。不過他倒是更希望來的是祝升,他們還能談談,說不定還有轉圜的余地呢。 說什么來什么。 金喜眼見下午變了天,天色陰沉,布了烏云,像是要下雨,拉著裴煥生先一步從臨川門進城回了吊腳樓。近幾日桃樹移栽,裴煥生盯得緊,幾乎日日都要去守到天黑,今日算是走得早的。 金喜剛進屋,平又給他遞了茶,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裴煥生家里的茶也變成了鐵觀音。甚至青瓦樓里也備上了。汪鴻之上次來青瓦樓喝茶,還評價這次的鐵觀音不錯,不遜色于大紅袍。 金喜只覺得嚇人,這一個兩個的,都偏愛烏龍茶了。連帶著把他的口味也強行改了去。 他囫圇喝下茶水,這杯昂貴的鐵觀音在金喜這里像是用來解渴,他胡亂嘗了個滋味,完全不是在品茶。 裴煥生笑著說他糟蹋茶,搖了搖頭拒絕平又遞來的茶,說想要先上樓換衣服。 金喜只覺得悶悶的,一杯不夠,還要再喝一杯。 平又看出來他心情煩悶,不由道:“天氣悶,院里早有蜻蜓在飛,怕是要下雨?!?/br> “是嗎……我只是有些不安?!苯鹣矒u了搖頭。 平又看了一眼裴煥生上二樓后消失的身影,勸著金喜:“這么些天過去了,也沒什么風聲。主人看上去也沒當回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