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如今陰陽兩界出現的《娑婆錄》，應當都是曾經的一些術士拼死保存下的殘本?！贝逈Q翻了翻書冊，“幸而內容還算全?！?/br>
    他翻到寫有【異聞篇·易容】標題的那一頁，推到季明月眼前，手指點在上面：“喏，剛才你問的換臉之術?！?/br>
    “易容之法，所需唯二，為人腦之漿，為半鬼之血……”季明月順著念了出來。文言文于他就像是數學于一些理科白癡，他念得頭都大了。

    “如我方才所說，易容，也就是所謂的換臉，需要兩樣東西，”崔決道，“人腦，和半鬼的血?！?/br>
    “人腦我知道，”季明月瞥到銅鍋里沉底的腦花，干咽了一口唾沫，“半鬼的血是什么意思？”

    “或者說，半鬼是什么？”

    “你還說你是古書愛好者，”崔決笑道，“一聽就知道你就沒仔細讀過《娑婆錄》?！?/br>
    汗流浹背了，被拆穿的季明月不好意思地撓頭。

    崔決將書頁往前翻了幾頁，找到【異聞篇·半鬼】，他略略掃了幾眼文字：“半鬼這玩意兒，我也沒見過，只聽鄉野傳聞中說，一些鬼怪精魂在陽間待久了，沾了人氣，不免動心思凡，它們主動與凡人交合，交合之后精血相融，便成半鬼。此為其一?！?/br>
    季明月：“嚯，半鬼還有不同種類呢？還挺符合生物學原理?！?/br>
    崔決點頭，努力組織著措辭：“第二種，便是精怪與凡人交合后所誕下的，呃……你可以理解為——一種半人半鬼的怪胎?！?/br>
    季明月思維跳躍，忽然想到什么，繼續問：“只有精怪可以變成半鬼？人呢？”

    崔決想了想：“倒也有這種說法，傳聞人與半鬼血液相融，有一定的概率，能成為半鬼?！?/br>
    季明月驚訝道：“好好的人，突然變成了另一種生物，就像好端端一只大老虎突然變成了條哈士奇，那不得當場崩潰?！?/br>
    “倒也不會，”崔決被他的類比逗樂了，“這些半鬼和人類似，有手有腳。卻也有鬼的特點，天生神力，平素能隱身，有異術?！?/br>
    季明月好奇心上來了：“半鬼會死嗎？”

    崔決答：“半鬼不死不滅，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鮮血流盡?！?/br>
    “合著這是人鬼雜交物種唄?！奔久髟孪肓似?，做出精準總結。

    季明月是陰冥好亡魂一名，在陽間受到的教育也令他堅信“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產力”，此番話大大超出認知，他回想著自己學到的生物知識，“噫”了聲：“人和精怪怎么還能生娃，沒有生殖隔離的嗎？這放在整個炸裂界都是相當炸裂的?！?/br>
    “它們生出來的半鬼該不會是那種青面獠牙style吧，或者是貞子那一掛的……”

    季明月想象力太豐富，崔決也沒法解釋，只得攤手：“傳說半鬼在長相方面也與人無異，最大的不同之處是眼睛?！?/br>
    “半鬼的眼珠是綠色的，貓眼一樣，相當特別?！?/br>
    “綠色的……”恍惚間，季明月大腦里劃過一雙女人的瞳孔，如翡似玉。

    高挑瘦削的女人，著寬大僧袍，眉目淡淡。

    雖然擁有無數張臉孔、無數個身份，但那對眼睛，卻始終如一。

    季明月一驚，手按在書頁上：“碧桃！”

    作者有話說

    （1）疙瘩瘟、吐血瘟：鼠疫。明末曾經爆發過大規模的鼠疫，光北京城就死了將近20萬人，這場鼠疫被認為是明亡的重要原因，鼠疫爆發的3年后，崇禎帝上吊，明朝滅亡。

    ------

    下面請聽題：除了碧桃，還有誰擁有綠色眼瞳？

    第118章 局中局

    崔決問道：“碧桃師太何許人也？”

    局勢已經發展到這一步，再沒有藏著掖著的必要了。季明月看著崔決的眼睛，坦誠相告：“前段時間，我和?！瓦B海君在深城辦案，遇到一位怪異的尼姑，就長著你說的那種綠眸?！?/br>
    “特別綠，”他補充，“應該是一只‘純血’半鬼?！?/br>
    “《娑婆錄》上有記載，鬼怪精魂，亂世頻出，半鬼這種怪胎，也多活于災殃戰亂之年，他們中的大部分，在那種年景下，總是活不下來的?！贝逈Q擲來了饒有興致的眼神，“如今陽間的太平盛世已經有百年光景，你竟然會遇見半鬼？”

    季明月急道：“崔主任你信我?！?/br>
    他福至心靈地想起，自己因為對女明星耿晨燦好奇，曾在小禪寺里拍過照片，他立刻打開手機相冊，想看看有沒有拍到碧桃師太。

    “bingo，”季明月劃拉到其中一張照片，遞給崔決，“是她，角落里的那位?！?/br>
    只見屏幕中，面容姣好的耿晨燦虔誠立于佛堂之中，而邊角處的茶桌旁，著寬大僧袍的碧桃師太，正低眉斟茶。

    明明女明星才應該是目光聚焦之處，可肅靜持重的尼姑，就像是有魔法般，存在感超強。

    “也看不出眼珠子綠不綠啊，”崔決放大照片，左看右看，說完忽而皺眉，“小季你等等……”

    季明月問怎么了。

    崔決：“這姑子有點眼熟，好像在哪兒見過，就前幾天的事?！?/br>
    崔決近來應當一直在閻羅大廈，不太可能去陽間，思及此，季明月問道：“在陰冥見到的？”

    崔決捏著下巴沉思須臾。

    應當是某個白天，閻羅大廈的員工都下班回家了，鐘鋒打著安保值班的名義，將幾位高管變相軟禁在大廈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