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連海和季明月跟隨兩個女人飄到地庫,錢如真自然是要回福利院,又問耿晨燦的目的地,后者說下午有新劇的劇本圍讀會,報了另一個酒店的名字。 緊接著,耿晨燦從自己的帕拉梅拉副駕上拿了兩瓶水,遞給錢如真:“一些薄禮不成敬意?!?/br> 恰有燈光照在瓶身,普普通通的礦泉水瓶子,透明塑料反射出的彩光映在季明月眼中,他一拍腦門兒:“海哥,這個瓶子——是錢如真在車上喝的那種水!” 連海也發現了。 如果他沒有記錯,這水很是詭異,有股血腥味。 再看錢如真,慣常優雅的女院長,那張秋月平湖的臉上起了層層漣漪,痛苦而矛盾。 見她沒有接,耿晨燦將水塞進她手里,又撫上對方手背,紅色指甲輕柔移動,說了句“如真放心”。 她直接改口叫了錢如真的名字,又柔聲道:“你的福利院院長任期是不是明年三月要到了?聽說你是有想往市里上一步的想法,如果這樣,要提早做準備?!读鹆Ы痣A》的制片人和市領導很熟,上周制片人做東,請了市里的人吃飯,我向分管民政的李主任提到過你,哦,李主任比你大兩歲,也是位女領導,她對你很有印象呢?!?/br> “李主任很擅保養,我把她電話給你,你們抽空可以聊聊?!?/br> 錢如真動了動手指,抓住瓶子,與此同時目光閃爍,她張了張口,卻沒能從那副微啞的嗓子里發聲。 “如真,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老話,叫做‘水至清則無魚’,水不是越純凈越好,”耿晨燦溫柔包裹住她的手,看著水瓶,“有些事情,也不是非黑即白、非對即錯的?!?/br> 錢如真終是收下了那兩瓶水,上了車坐在駕駛位里發怔。 耿晨燦嘴角噙著意味不明的笑,看了坐在車里的錢如真片刻,才進了自己的帕拉梅拉。 她的笑容放在驚悚電影里都能當海報了,連海和季明月被激得一身雞皮疙瘩,兩只鬼下意識靠近車子,卻見耿晨燦正在設置導航,終點是“南山區福利院”。 季明月不解:“她不是說要去參加劇本圍讀會嗎?” 與此同時耿晨燦卻并不發動車子,而是開了車載音樂,像要放松一下。 連海跳進車里,對季明月道:“走著?!?/br> 直到目送錢如真的寶馬敞篷離開好一會兒,耿晨燦才帶上黑超,踩了油門。 伴著口水歌,超跑一路飛馳。 從導航上來看,耿晨燦并沒有選到達福利院最常用的路線,而是多走十幾公里,繞了一條山路。 如此做法也很好猜——耿晨燦刻意避開了錢如真。 她要去哪兒?她要干什么?車內也有淡淡的血腥味,季明月一邊想,一邊遮住鼻子,目光落在耿晨燦的手上。 指若蔥根,凝白如剛凝成的奶皮子,幾乎沒有什么細紋;甲緣也是健康而清透的粉紅。簡而言之,不像一雙六十老嫗的手。 再往上,艷紅色的指甲好似一把把箭矢,歘一下扎在眼中。 季明月心臟砰砰跳了起來,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奇怪預感。 …… 耿晨燦的目的地雖然是福利院,卻把車停在一片由石板拼成的空地上,做賊一樣。 連海和季明月環視一圈,發現這里是福利院后山。兩只鬼跟在耿晨燦后面,沿蜿蜒山路走了片刻,來到一扇矮小的院門前。 小小后山還有如此曲徑通幽處,季明月對著木門左看右看,沒看出個所以然。一時又聽連海道:“別看了,是座荒廢的寺院?!?/br> 連海眼風往旁邊帶了帶,彼處掛了個木牌,被順延纏上的藤蔓遮住。 季明月上前,看到木牌上的一行字:【南山禪寺】。 他這么一動,涼風驚擾到房檐上幾只烏鴉,黑鳥撲棱翅膀飛走,鳴聲寂寥,盤旋在半空。 木門虛掩,耿晨燦放輕高跟鞋踩在石板上的聲音,撥開雜草小心進了門。 她雙手合十置于胸前,望著大殿的身影,嘴里念了句佛經,接著在院子里燒了些紙錢,像是在祭祀。 小破廟隱在山腰處,卻又沾染了些山下福利院的煙火氣,所謂“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是也,位置十分妙,仿佛棋盤憑空落下的一顆低調又重要的棋子。 別有洞天不簡單,躲在一邊陰影處的季明月這么想的同時,又注意到大殿橫梁上的牌匾。 匾上不似普通寺廟那樣,刻有什么“大雄寶殿”的金字之類,而是別出心裁地寫著四字行書:【莫向外求】。 殿內隱約有個高瘦的身影,耿晨燦原本正怔忡地看著紙錢,聽到響動后來了精神。 她微微低頭,面露虔誠之色: “師太?!?/br> 【莫向外求】——這四個字太熟悉——連?;貞浧鹆艘恍┎缓玫氖虑?,同時也覺得稀奇——這里明明是百年后的深城,牌匾為何和當年京州禪寺一模一樣。 立在暗處發怔之際,只聽耿晨燦叫了一句“碧桃師太”。 ?。?! 連海和季明月震驚地對望一眼,接著躲在門外,向殿內看去。 大殿寧謐,塑了金身的佛祖拈花微笑,無悲無喜地看著世間萬物。佛陀手掌正下方,有爐香燒得煙氣裊裊。 煙霧擴散的方向,一雙如玉的手撥弄著香灰,手的女主人溫聲應了句“耿老師來了”。 比丘尼身材瘦削高挑,高挑到不像一個女人。她帶發修行,黑發散于背后,和白煙糾纏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