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冷靜?!眽ι系难掷釉诩久髟卵劾?。他腦中浮現出一些令人不寒而栗的想法,繼而又覺得想法十分荒謬。 “一個剛把自己的父親割|喉再勒死的人,竟然有閑情逸致……洗澡?” 作者有話說 “法律無法給當事人帶來正義時,私人報復從這一刻開始就是正當甚至高尚的?!薄履系罓枴陡柲λ固桨讣?/br> 第78章 半鬼 出乎季明月的意料,連海對此并不詫異。他目光掠過床尾的雙肩包、濕紙巾和工牌,凝在已經徹底沒了氣息的步榮光身上,平靜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步金秋應該當過兵?!?/br> 季明月:“?” “你看她的包?!边B海抬了抬下巴,“水手結?!?/br> 迷彩雙肩包安靜躺在床尾,有些舊,邊角都磨出了些白色,卻很干凈。背包帶子很長,卻沒有墜下來,而是系在一起,打了個特有的繩結。 “這是部隊發的行|軍包,”連海道,“部隊常有拉練,動輒夜行幾十公里。士兵為了方便長途跋涉,會把帶子這樣圍住腰系著,打個牢靠的水手結——一來起固定作用,二來也能減少肩上的壓力?!?/br> “不止是包,步金秋的鞋帶系的也是水手結?!彼叵胫街星锢涞纳硎趾脱凵裰心欠N罕見的堅毅,“衣服可以換,發型可以改,但那種磨練出的氣質,是變不了的?!?/br> 季明月望向連海的目光中寫著兩個大字:專業。 “海哥,你會用槍,還懂軍|營里的彎彎繞,”季明月想到了什么,“難道說,你活著的時候是什么將軍之類的……” “你也會打水手結,”連海幾乎是秒速打斷他,“你活著的時候也拉練過三十公里?” 季明月生前是個大廠程序員,身子骨虛得不行,別說三十公里了,cao場跑半圈都費勁兒。他聞言不太服氣,咕噥道:“不是就不是唄,你那么氣急敗壞干嘛?!?/br> “行了,不該你想的問題不要多想?!壁じ冻鐾酪幻?,他和季明月喝完圣水化了形,躲在窗簾后,“步榮光已經死了,我們不能讓步金秋逃走?!?/br> 出洗手間時,步金秋已然換好衣褲,連白襪都是嶄新。她將頭發擦到半干,凝視墻面。 密實的窗簾方才被連海拽出了一道罅隙,陽光見縫插針地投進病房,勾勒出步金秋嘴角若有似無的笑意——她看上去有些開心。 少傾,步金秋轉身,用某種晦暗不明的眼神看了步榮光一眼,接著抽出一團濕紙巾塞在口中,又從包中取出了刀片。 下一秒,刀刃在空中劃出一條翩然的弧線,停在步金秋的頸間。 電光石火間,季明月明白了:步金秋要自殺! 他早該注意到的——步金秋方才一直盯著墻上的第二十一個【jian】字。 她既是劊子手,也心甘情愿成為第二十一名死者。 最后一名死者。 季明月什么也不顧了,甩開窗簾就要阻止步金秋,無奈步金秋動作迅速非常,剎那間便割開了脖頸與雙腕。 不斷有鮮血從她斷裂的皮膚處噴出,宛若一道道細小卻絢爛的煙花。 血腥味瞬間在空中彌散,濃重、凜冽。 “步金秋,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季明月扯了床單一角,按在步金秋被血染透的傷口上。 眼前憑空出現兩個男人,步金秋并沒有很意外,擲向連海的目光甚至頗為親切。 她不無快樂地說:“復仇?!?/br> “你已經殺了步榮光,得償所愿了,為什么還要……”血涌得太多太快,季明月來不及說完,死死按住她的手腕和脖頸。 步金秋的白襪已經洇紅。 “不,我要殺了自己,”她的嘴唇已經因為失血開始泛白,眼中卻冒著森森寒氣,“為輝叔叔、我mama、還有安寧哥,復仇?!?/br> “我是臟的,是孽種,殺了自己,才能復仇?!?/br> 季明月難以置信——把自殺叫做復仇,簡直聞所未聞。 “命抵命,血償血?!辈浇鹎锸冀K保持微笑,像念咒語一般說道,“真正的復仇?!?/br> 噴薄的鮮血逐漸在她眼中燃燒成為星火?;鸸鉅N爛,當中卻也夾雜著黑灰煙氣,它們連成無數條錚錚作響的鐵鏈,朝地獄里那二十個滿身是血的身影追去。 步金秋看起來高高瘦瘦,沒想到力大無比,都成了血人了,還是兩三下便從季明月手中掙脫開。 她抬起頭,定定看著連海,笑容平靜溫煦,用口型無聲道:“府君?!?/br> 連海吃驚地怔住——并不是因為步金秋幾乎成了血人,而是最后那兩個字。 步金秋一屆凡人,為何會知曉自己在陰冥的身份?! 那邊季明月關心則亂,只聽到了前半句“命抵命血償血”。 他好像忽然就明白了這姑娘為什么要以如此慘烈的方式交出生命,甚至還在自殺前,認認真真地洗了個澡。 她要去做一些看起來很蠢卻很正確的事。 她要復仇。 生命于她而言,就是強迫和暴力創造出的意外。所以她要剖心挖肝,要放出體內流著的骯臟的血,要質本潔來還潔去。 要干干凈凈地,還清這場孽債。 “海哥,愣什么呢,快喊護士,救人!”季明月再度捂住步金秋的脖頸試圖止血,與此同時目光落在床頭的按鈕上。 連海彳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