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血紅顯然是刺激到了七叔,老頭身體劇烈起伏,汗水沁出額角:“那……那幾個姑娘都和你一樣,是滇南來的,各個都是降不服的烈馬。老三的婆姨被他活活打死;安遠的新娘子結婚前就被搞大了肚子,安泰,安泰,安泰他就是個變態,辦不了事兒就折騰人家黃花閨女,這十幾年折騰死好幾個了,就在一年前,他把好端端的一姑娘活活掐死了!人家姑娘才二十多歲,作孽啊……” 信息量太大,季明月大為震撼。 “這些個尸體,能處理的都埋在院子里的水井下面,不能處理的,就找榮光拉走!” 季明月想到昨天自己去了步安泰家中的院子,繞過水井去開拖拉機,而水井下面,就埋著那些苦命女孩的尸骨,差點罵娘。 這個平平無奇的小山村,該上的節目不是《鄉村振興致富經》,而應該是《天網》和《今日說法》。 一萬句臟話堵在胸口發泄不出來,季明月只好氣得在墻上重重拍了一下。他手上還殘存著些紅墨水,雪白墻面上,一道“血手印”赫然浮現。 “啊——” 幾乎是同時,七叔大叫一聲,聲音撕心裂肺,回蕩在半空。 他喘著粗氣,眼珠子也幾乎要從眼眶中爆裂而出:“山丹丹,冤有頭債有主,你去城里找步榮光,是他鎖了你六年,是他害了你一輩子??!” 話畢,在一陣摧枯拉朽的鐵鏈碰撞中,七叔應聲倒地。 連海和季明月嚇了一跳,忙奔上前去查看。 七叔一動不動。 連海伸手探他的鼻息,片刻后,聲線很沉:“死了?!?/br> …… 值班員捂著后腦勺悠悠醒轉,剛下樓,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地玻璃渣,一墻血字,一只血手印,還有一具淋得鮮紅的尸體。 雪白血紅二色,是“生”與“死”的最好詮釋。 他癱在早已沒了呼吸的七叔旁邊,盯著墻上的【她們】兩個大字,嘴唇囁嚅著無法言語。 辦公室內安靜得可怕。 不知過了多久,值班員才摸出手機,他本欲打電話報警,但腦海中猛然浮出步安泰和七叔平日明里暗里的“敲打”,以及那幾個夜晚,村口出現的白色廂貨車。 彼時夜幕低垂,步安泰指揮著司機,將一具具用麻布袋裹著的尸體裝進車內。紫色寒光隨重重關上的車門消失,車輛啟動,大燈將車廂后面的【榮光冷鏈】照得分外鮮明。 白天步安泰的鬼魂竟然問他為什么不跑?笑話,步主任真是佛口蛇心、明知故問——這一年在步家村掛職,他隱約知曉了這個村子的所有罪惡暗面。若是此時離開,等待他的,說不定也是那樣一個破舊的裹尸袋,和一輛冒著寒氣的、印有【榮光冷鏈】的冷藏車。 值班員打了個哆嗦,手指在手機上蹭了半天,還是撥通了手機里存著、卻一直沒聯系過的一個號碼。 屏幕反復閃動著一個人名。 步榮光。 * 七叔被活活嚇死之后的幾天,連海和季明月又以隱身形式上到步家村了兩趟。 步家村連出血案,如今人人如驚弓之鳥,膽子大的村民道路以目,心理承受能力差的,干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不過他們仍然有不一般的發現。 先是得知了七叔因為農忙導致過度勞累死于田間,而村委會辦公室的墻面不知被何人粉刷一新,雪白得幾乎能刺瞎人的雙眼。 ??? 七叔明明是驚嚇而死的啊,再科學點來看,大概是死于心肌梗塞這類心臟疾病,而且就死在村委會辦公室。 很明顯,有人在欲蓋彌彰——掩蓋了那日辦公室里發生的一切,隱瞞了七叔的死因。 第二件,是關于七叔、步安泰、步安遠以及喜宴上死去的其他人的消息:七日后,步家村要給這些人出殯下葬。 “現在無論城市農村都是火葬,怎么還帶直接生埋人的,不怕被查出來挖了墳嗎?”季明月聽到村中兩個老人念叨著棺材風水云云,面露疑色,“海哥,要去看看嗎?” 人死燈滅,更何況步家村現下各個自危,幾乎沒法再挖到有用的信息。連海本想說,不如劍走偏鋒再去查查步安寧,轉耳朵之際,聽到一句話。 ——“榮光也回來,下葬的主意就是他提的?!?/br> 連海:“必須去?!?/br> …… 七日后。 步家村祖上同源,墳地也都集中圈在村后的一片丘陵上。離丘陵不遠的村尾,二十口棺材整齊停在土路邊,蔚為壯觀。 土路蜿蜒,盡頭處依稀可見幾輛白色廂貨車逐漸遠去。 季明月同連海兩只“阿飄”懸在土路邊圍觀出殯儀式,他不小心碰到連海的衣服,只覺其中鼓鼓囊囊。 這和連海平時輕裝上陣的習慣截然不同,季明月忍不住疑惑道,“海哥你口袋里裝的什么好東西?零食?飲料?你郊游來的?” 連海不答話,只專心去看送葬隊伍。今日天氣不好,云朵陰沉凝重,半空中茫茫地結了層薄灰色的霧。 玩笑太冷,季明月給自己挽尊:“好家伙,難不成是香燭紙錢?” “對,香燭紙錢?!边B海淡淡道。 冥府府君平日面如冰川高深莫測,然而今天,季明月卻注意到他臉上一閃而過的緊張,一直插在風衣口袋里的手動了動,繼而攥得更緊。 有微小而奇怪的聲音在季明月耳邊響起,很像指甲與金屬的摩擦聲,他神經一緊,凝眸向連海:“你不對勁?!?/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