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三劍客”似乎是嫌柴火不夠大,燒起了油畫畫布助燃。 囂張的火燒在麥田,也燒在谷知春心上,他攥緊拳頭,很想沖上前去把人一個一個打倒。 拳頭松了緊,緊了松,最終放下,徒留掌心中指甲掐出的紅印。 非晚說得對,他實在是很懦弱。 輕風將他不小心攤于書包外的紙張吹起——是還沒來得及做完的語文??荚嚲?。谷知春福至心靈,拿起碳素筆,在畫布角落飛速寫下他昨天溫習的古詩詞。 詩詞中有他的名字,因而他記得很牢。 簪花小楷,行云流水,一氣呵成。 谷知春后退兩步,凝視畫布的雙眼流露出某種滿意神情——哪怕上面只有綠色背景,哪怕一旁只有孤零零的題字,也不妨礙他認為這是他十六年來,最拿得出手的一副作品。 如此動作,腳踝和膝蓋的傷忽而復發,谷知春腿一軟,身體失去平衡,驟然撞到了一個溫熱胸膛中。 倒下之前,他不受控地抓住了畫架,脆弱的木架不賣他面子,搖搖晃晃了幾下后,轟然傾塌。 “……”強有力的心跳聲中,谷知春回過神,看清背后的依靠,總是瞇著的眼一反常態地睜大,“非晚?你什么時候來的?” 他倏然緊張起來:“桑榆知道嗎?!” 桑非晚直直迎上谷知春的視線,兩個人的氣息細密糾纏。他抿了抿唇,卻沒有說話,扭頭盯著那片綠色和那行小楷。 韓昌黎的《晚春》。 【草樹知春不久歸, 百般紅紫斗芳菲。 楊花榆莢無才思, 惟解漫天作雪飛?!?/br> * “……斗芳菲……楊花榆莢……雪飛……”季明月重復念著,腦袋像被包了層保鮮膜。 他生前雖然是京州大學高材生,但和工科打交道多年,在陰冥也干著寫代碼的活兒,對文學的感悟多少鈍了一些。 “是諷刺的意思?!边B海道。冥府府君沉浮宦海多年,陰陽怪氣的話聽了沒有一萬也有八千,對這類春秋筆法門兒清。 谷知春收攏回憶,用看知己的眼神看著連海,病態的瞳孔中染上同樣病態的笑,似悲戚,又似得意:“三個人都在里面了?!?/br> 楊,榆,飛。 季明月恍然大悟。 作者有話說 真相很快揭曉。 第44章 “死又何所懼?” 回憶如傾山之洪,來得太快也太劇烈。 谷知春眼神再度迷離:“非晚是來給我慶生的。他也很喜歡那幅畫,還說,它是我送給自己的最好的生日禮物?!?/br> 桑非晚從國外回來沒幾年,古詩文剛達到《靜夜思》水平,自然無從知曉谷知春藏在字句背后的幽微心思。他只是覺得綠色很好。 新生的顏色,朝氣蓬勃——天才畫家本就不應該將自己封閉在畫室里。 小少爺動了動肩膀,調整好位置,以方便更深入、更緊密的擁抱。他溫柔覆蓋谷知春的背影,閉上眼,聲音像流水撞玉石:“綠色很適合你?!?/br> 有風過,淺碧色的小麥花擦過二人臉龐。桑非晚又道:“happy birthday.” 谷知春喉嚨燒了起來,嘴唇開闔卻沒說話,探手去拂他的臉,像撫摸一雙真正的天使翅膀。 “你們在干什么?!”桑榆的聲音如旱天雷。 眼前一幕太有沖擊力,他反應過來:“谷知春,你他媽勾引我弟弟?” 從谷知春的畫架倒塌開始,他就注意到了角落的異動,走進一看,驚嚇更甚。 桑榆身強力壯,一把扯開畫家與天使,怒斥道:“你還是人嗎?” 聞聲而來的蒲飛和楊云昊同樣瞪大雙眼,附和著罵了幾聲。 谷知春很小聲地說了句“不是的”。 “禽獸,王八蛋?!鄙S芫咀」戎旱男7骂I,提他起來,罵了句極難聽的臟話,“你拿了我們家的錢,還要拐我們家的人?桑非晚是誰?你敢在我眼皮子底下下這樣的手?!” 谷知春向來不敢看桑榆,此刻更是絕望閉眼。校服明明裹在身上,他還是感覺自己被剝了個精光,油畫刮刀游走全身的惡心感覺復現。 “哥哥,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和小谷子是……”桑非晚起身,拉住桑榆使力的手,試圖解釋。 “你閉嘴?!鄙S艽蠛?,扭頭繼續針對谷知春,“看著我!谷知春,你想報仇對不對,你……” 有些事不能公之于眾,他壓低聲音,語氣卻更加兇惡:“你故意的,對不對?” 谷知春闔起的眼皮之下瞳孔一縮,顫抖更甚。 那把刮刀來到了心臟,在大動脈上重重剮蹭。 桑榆氣不過,揮拳在谷知春的臉上招呼了下。谷知春歪在麥草之中,沾上草芽塵土的嘴角流出血沫,紅綠對比鮮明,頰邊也登時腫了起來。 趁桑榆和谷知春對峙之際,桑非晚跑到不遠處搬來救兵:“張老師!” 他目光中有祈求,那聲“help”幾乎要沖破喉嚨。 張老師目光在幾位神色各異的少年間審視一圈,定在桑榆身上。 桑榆眉頭微動,緊接著挑釁一樣,再度給了谷知春一拳。 “哥哥!”桑非晚急了,又看向身旁的慈祥長者。 “夠了!別太過火?!睆埨蠋熞宦暳钕?,接著看了看表,轉身欲走,“我等下還有個視頻會議?!?/br> 桑非晚仿佛拿到免死金牌,扶起谷知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