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屋及烏
小半個月的春獵,對于皇帝而言,其實只有叁日是在獵場圍獵的,第叁日晚便要擺駕行宮住進御宿苑。 行宮沒有后妃居住的宮殿,楚潯便將她帶進御宿苑同住。然正值春收賦稅,與南邊的春迅洪水趕到了一起,政務繁忙,折子多得批不過來。戶部的幾個文臣被他著人用快馬從內城帶到了行宮,下轎時候腿都是軟的。 御宿苑理政的主殿,除了議政就是議政。 但就是忙成這樣,他也沒忘記到里間看著她喝藥。 那藥也著實苦得難以下咽,雨露被他盯著,本來想乖乖捏著鼻子自己灌下去,誰想到一口下去被那酸苦的味道逼到一口全吐了出去,捂著胸口猛咳。楚潯也被她嚇了一跳,拍拍她的背,幫她擦了擦唇,端過了她手里剩下的藥。 “從來沒喝過這么苦的藥!”林雨露緩過差點沒上來的一口氣,氣憤地拍了拍床榻撒潑:“我不喝了!” 楚潯哄了幾句,還被她罵了。 “陛下站著說話不腰疼,您怎么不替臣妾喝呢!” 這一碗藥里的藥材每一種都是上好的,比她當初吃下去的千金一味的香雪都要貴,眼下恐怕放眼整個大楚,都沒有比林雨露還要金貴的了。 楚潯自不會告訴她這些,看她實在苦得喝不下,索性自己抿了一口,確實是苦得出奇。林雨露趁他試藥的功夫向后直退到床角,用那只戴著金鐲子的足蹬他,警惕道:“就算陛下真喝了,臣妾也不會喝的?!?/br> “真不喝?”瞧她縮在墻角,楚潯做出一副拿她沒法子的模樣,從小幾上那碟備好的糖梅子里拿了一顆,道:“那過來吃顆蜜餞吧,散散苦味?!?/br> 雨露便從龍榻最里面爬了過來,沒有伸手,就這樣一口咬掉了他指尖捏著的蜜餞。她吃了一顆又拿一顆,疑惑地瞧見楚潯自己端著藥碗往口中倒,正想問什么,忽得被他攔腰樓進懷里抬起半個身子。 他的唇覆上來便瞬間抵開她還含著蜜餞的唇舌,將一大口酸苦的藥往她口中渡。蜜餞那一點甜瞬間被苦味掩蓋,林雨露被苦出眼淚來,雙手抵在他胸前奮力掙扎,奈何實力懸殊,不得不含淚吞下一大口藥。 但更多的她便喝不下了,褐色的藥汁順著她嘴角留下來,楚潯將藥送進去后便退出了舌,只一下下含吮她的唇,像是在哄她。 好不容易推開他,林雨露氣得快炸了。 “楚??!你騙我!”她拿起床上的軟枕就往他身上砸,見楚潯一手接住,雨露更生氣了,赤著足便要下榻,嚷嚷:“我不要跟你一起住了!我要去找公主殿下!” 鈴鐺剛響第一聲,她就被楚潯抓著衣領拎了回來。 “還想跑?”楚潯聲音發冷,端著藥碗的手盡量持穩,看了眼還剩小半碗的藥,沉聲道:“你跑到哪里去都得喝藥,乖乖喝了,不然還像剛剛那樣喂你?!?/br> 林雨露氣得眼睛發紅,嚷道:“喝一次便罷了,以后日日早晚都要喝一次!陛下不如直接殺了臣妾來得痛快!” “說什么蠢話?!背∶夹闹碧?,伸手按住她肩膀,見她這副樣子,總算把一直端著的藥放下了,嘆了口氣:“罷了,明日朕再讓太醫換個方子?!?/br> 她咬著下唇偏過頭,抱著那軟枕往皇帝身上砸。 “胡鬧?!背“醋∷氖?,故意冷了聲音低聲呵斥:“真縱得你無法無天,改日是不是要坐到龍椅上去了?” 雨露瞥他一眼,眼圈又紅了。 大抵是沒想到會被他訓斥,心里有些失落,她垂下淚汪汪的杏眼,放下軟枕就要下榻。有些凌亂的青絲散落在胸前,雨露撥了撥,抹了把眼淚,赤腳去夠云履,嘟囔:“臣妾知錯了,今日去偏殿睡?!?/br> 楚潯一擰眉,連忙伸手去抱她,無奈地哄:“訓兩句就要跑了?” “嚇唬你一回,怎么真難受了?”他心底知曉她是聰慧懂事的,不會真做出什么讓他為難的事,左右不過在自己面前鬧一鬧,“還不是隨你鬧?!?/br> 他心道,氣極了也不過欺負她幾回,也舍不得真得罰她什么。 已過了戌時,楚潯今日忙得頭風都要犯了,又與她鬧了一出,將她抱回龍榻里面,滅了燭燈,寬衣擁著她闔眼,最后哄了一句:“行了,快睡?!?/br> 雨露這兩日在御宿苑等得無聊,總想起長公主那邊的事,安靜了一會兒還是沒忍住拍拍他,小聲問:“陛下,您覺得,公主殿下為什么待臣妾那么好?” 他闔著眼,隨口道:“愛屋及烏?!?/br> “長公主待您很好嗎?”她翻了個身,趴在他懷里,兩條腿抬起來晃悠,鈴鐺響了一聲又一聲,“是待您更好,還是待阿……” 見他蹙眉睜眼,她立刻訕訕改口:“還是待親王殿下好?” 楚潯捏捏她的臉頰:“問這個做什么?” 她與楚淵同是姜太后所出,是親姐弟,但自小她待幾個弟弟meimei都好,待楚潯也沒有什么不同。還在京中時,年節和生辰禮都不少了楚潯的份,從前還會端著皇長姐的架子來教導他兩句。即便只是如此,比起旁人,也已經算是很好。 總之,也算是難得,肯待他好的人了。 他斟酌著一說,雨露若有所思。 “愛屋及烏,還要朕解釋同你聽?”沒等她反應過來,楚潯再次闔上眼,攬住她的腰,像是實在累了,聲音極輕地哄她:“乖,快睡,朕頭疼得厲害?!?/br> “陛下頭疼?”雨露白日里睡得夠了,這會兒精神得很,便抬手去揉他額角,力道不輕不重,小聲說:“您睡吧,臣妾給您揉揉?!?/br> 她從前在煙花之地學得亂七八糟手藝太多,還拿楚淵練過手,依稀是認得幾個xue位的。 楚潯在暗中捏了捏她的手:“不必?!?/br> 這兩日他確實忙得很,她看在眼底,多少也有些心疼,于是沒撒手,笑瞇瞇湊近了主動吻一下他的側臉:“臣妾可是有條件的……” 楚潯沒睜眼,覺得自己早該猜到,無奈開口:“何事?” “臣妾待著無聊,明日想扮回侍女去尋長公主,夜里再回來,陛下可允?” 他自黑暗里握住她的手拉下來,又側身抱住她拍了拍她的背,憑著記憶吻在了雨露唇角,但因為困乏,意識有些模糊,只低聲應了:“夜里早些回來便好?!?/br> 這種事,倒也不必她做這些伺候人的活來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