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五)
滿樓的紅綃在刀光劍影之間被斬成碎片,血色重重間,被圍攻的楚潯手中的劍已換了幾柄,大概是他不善用劍,挽劍的一招一式都有些僵硬,像是仿著槍法來的。 這些死士身手都是一等一的好,顫斗得久了,他皺眉拉著賀長風躲過一劍,不知在他耳邊說了些什么。賀長風便看向了樓上的雨露,一雙桃花眼半瞇,縱身借著梁上紅綃的力,踩上了樓梯。 雨露向后退了退,在他靠近時被楚淵抬劍攔下。 “小嫂嫂,還不走?”賀長風沒急著與他交手,睨了一眼楚淵,又越過他的肩膀看向她,語氣少有的認真:“阿潯用不慣劍,再多留一會兒,真要被你這位舊情人給傷著了?!?/br> “傷著?”楚淵望了眼樓下,“他敢來,就得留條命在這兒?!?/br> “你們今夜帶不走她?!?/br> 大概是知道再談不來,一息之間,長劍交鋒發出令人顫栗的翁鳴,不知是誰的劍氣揮來時將她發簪送落。雨露忙往后再退,踩到曳地的紅紗裙擺,差點摔倒,還是扶著雕花梁柱的紅綃才站穩。 這兩人交手不過數招,便明白這架打起來恐怕要沒完沒了。眾皇子之中,楚淵已算是根骨絕佳,自幼有宮中教頭悉心當儲君帶著,自然不是什么軟骨頭。 賀長風這才知道他不好對付,皺著眉踩上憑欄躲開一擊,反手點劍,忙中瞧了眼差點摔跤的雨露,諷笑:“小瞧你了美人,一招引君入甕玩得真是——” 話沒說完,大抵是走了神,被楚淵一劍劃破肩膀,仰身自憑欄翻身,這才重新認真起來。 雨露無心解釋,向后躲到安全些的地方,一時之間看著樓內的混戰而不知所措,在腦中飛快地理著思路。 走到這一步,她除了跟楚淵回王府,似乎也沒有別的法子。若原本楚潯還只當她是和自己弟弟勾結的妃嬪,仗著那點感情,倒不至于要自己的命,但眼下楚淵借著自己來了這出戲,可就是意圖弒君的罪名了。 她不想被他抓回去,可也……舍不得他出事。 這幾乎是個死局,除非這時候有人愿意插手,且權勢夠大,能將這場不死不休的局面壓下去。 樓下,原本被御林軍扣下的唐蓉蓉在戰局混亂起來時,已自己脫身。她會舞,亦會一點武,眼下正且戰且退,想往樓上來,肩頭的紅色因動作蔓延開來,扯過一段紅綢擋在身前時,未注意身后襲來的一擊。 電光火石之間,她聽到有聲響,立刻回頭,驀得睜大了雙眼。 那不知道何時出現在她身后的,跟著她學藝兩年的小徒弟臉色蒼白,身上本就單薄的紅紗裙沾了血,手里捏著把不知哪里劍來的劍,抖得花枝亂顫。 倒地的人被從她自身后一劍穿破了肺腑。 這是雨露第一次殺人,手都是抖得,但卻已來不及再害怕,扯過唐蓉蓉的手拉著她向樓上跑,離開危險的地段。唐蓉蓉跑的踉蹌,握著她冰涼的手一路向上追,被她帶到了雅間之內。 片刻之后,貌美如花的花魁娘子披著一襲從未穿過的衣裳,自紅綃樓內那處只有幾人知曉的偏門逃了出去,身影飛快地消失在夜色中。 她離開后,平素里歌舞升平揮金如土的紅綃樓,戰局愈發混亂,一時之間根本瞧不出誰有勝出的苗頭。 天子被圍,皇子與小將軍纏斗。 一圈的御林軍守在樓內樓外。 賀長風眼見著雨露拽著那花魁進了雅間想追,被楚淵招招致命的劍術逼了下去,瞧見他眼底陰翳如同要被搶奪什么寶藏,抬劍相抵,與他邊打邊商量。 “王爺,咱們這樣打也打不出什么名堂,你為何不下樓——” 話音未了,楚淵云劍帶著殺氣襲來,賀長風仰身一躲,立刻抬手抵上,心下暗誹,像他這般天潢貴胄的皇子,刀劍之術果然是上乘。若不是來不及,他與楚潯一人捏把長槍,這仗早就打完了。 “你是想弒君奪位,還是要護著我的美人嫂嫂?”他一邊打一邊帶著侃笑勸道:“不若你下去和你皇兄打,放我去追小嫂嫂,你若贏了——” 楚淵神色微變,他便借勢迎劍而上,兩人在極盡的距離中對視。 “你若贏了,皇位是你的,人自然也能搶回來?!眲幼魍?,賀長風感受到他的遲疑,便繼續挑著唇角,直勾勾看著他:“反正你送她來,不就是為了自己嗎?” “怎么這時候,倒不愿放手了?” 楚淵瞇了瞇眼,手中力道更甚,直逼他向后退去:“既然皇兄早晚會死,何必本王親自來?而她,自始至終都是我的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