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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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隆冬風冷,吹得謝蘭亭腦袋都有點轉不過來。 兩清? 什么兩清? 案子還沒破,陳寶香的罪也沒定,她就已經完成心愿了嗎? 還是說,她的心愿不是扳倒陳寶香,而是—— 下意識地轉身,謝蘭亭看了看自己的身后。 長燈孤影,街巷空無一人。 他微微睜大了眼,一直以來沉浸在案情之中的腦子有了一絲清明。 “不是吧?!敝x蘭亭遲疑地喃喃,“老子玩一輩子鷹,居然被鷹啄瞎眼了?” 丫鬟站在旁邊大氣也不敢出。 謝蘭亭兀自想著兩人重逢后的點點滴滴。 她出現在教坊,暗示是陳寶香權勢相壓所致。 她隨他去大理寺,說什么也看不懂只是隨便走走。 她說陳寶香嫉恨她,一旦她露面就會慘遭毒手。 一步步一樁樁,全是踩在他對陳寶香先前就有的猜忌和懷疑上。 斷案之人,不能因先入為主的念頭而影響判斷——他一直都謹記。 但陳寶香實在是舊案累累手段多詭,而陸清容,先前又是那般的蠢笨好騙。 這兩人放一起,誰能想得到動歪心思的是陸清容。 扶著門想了好一會兒,謝蘭亭還是沒明白陸清容是怎么做到的。 但他明白了她的目的。 ——不只想讓陳寶香聲名狼藉眾叛親離,她也沒想放過自己。 把挖的rou填回去算不得彌補,一定要在對方腿上也挖一刀才算彌補。 “大人!”隨侍的小廝突然從外頭跑回來,焦急地道,“您贖買官妓的事不知怎么就傳到了老爺耳朵里,老爺原就身子不好,現下更是氣得吐了血,昏厥過去了?!?/br> “夫人急得直罵,讓您立馬回東榮府?!?/br> “另,宮里下午就傳了消息來,御史臺彈劾您濫用職權,明日要您當堂回話?!?/br> “……” 心里猛地往下沉。 謝蘭亭抿緊嘴角,勉強扶著馬鞍回過神,又翻身上馬,飛快地往東榮府的方向走。 狂風呼嘯,夜燈闌珊,上京的第一場雪終究是在馬蹄漸遠聲中緩緩落了下來。 · 上京城里多是紅墻黃瓦,覆上雪的時候分外好看。 陳寶香朝手心呵了口氣,笑瞇瞇地蹲在十幾個箱子面前。 “這個五十兩,這個八十兩,嚯,這個有一百兩。記下,都記下?!?/br> 張知序納悶地走近:“什么東西?” “你醒啦?!标悓毾忝奸_眼笑地朝他張開手。 他俯身將她抱起來站直,滿眼疑惑。 “我收門生了?!彼粗牟鳖i笑,“收了很多個?!?/br> 她如今雖然有侯位也有實權,但名聲實在太差,等閑同僚都不愿意與之走動,收門生的確是個不錯的排解無聊的法子。 但是。 他皺眉看著那些箱子:“入門禮是不是太厚了些?!?/br> “厚嗎?”她天真地笑,“她們送我東西,我保她們入仕升官,這么好的條件,這點禮不算厚吧?!?/br> 張知序:“……” “你是嫌謝蘭亭提告你的罪名不夠多?” “收禮,再給人些通融,這不是官場約定俗成的東西么,也算罪名?”陳寶香刷地就從背后掏出個冊子來,“那我這抓著的跟我同罪的人可就多了,上到三省主官,下至聽用小吏,包括張家的顧家的,人人都犯這錯?!?/br> “不說銀票等物,光是在摘星樓掛賬讓別人幫忙結的,就有五十來位之多?!?/br> 張知序愕然。 他伸手接過那冊子翻了兩頁,而后伸手就按上:“你怎么會有這種東西?!?/br> “巡城巡多了,自然就有了?!彼\眉賊眼地將名冊抱在懷里,“有這么多人給我墊背,就算我被發現受賄,也不會被重罰?!?/br> 張知序眉心漸攏,欲言又止。 “大仙?!彼垌Я恋乜粗?,“你是不是想罵我?” 老實說,是的,受賄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她違例提拔一些人,就必定有另一些人會被不公平地擠下去。 他最近不眠不休地修科考相關的新律,就是想讓每個人的入仕之路都更加公平,想讓寒窗苦讀的學子們得到自己應該得到的東西。 而現在,她當著他的面在受賄。 張知序滿眼茫然。 陳寶香拉著他的手,輕輕晃了晃:“當不知道,行不行?” “……有些難?!?/br> “那你想親手送我下地牢?” “可不可以先勸你把東西退回去,懸崖勒馬?” “不行?!彼龘u頭,“你是知道的,我最喜歡錢了?!?/br> 張知序沉默,眼皮垂下去,落成一片陰影,寬大的袖袍被入冬的風一吹,飄零得像孤桿上的灰旗。 陳寶香等了好一會兒,也沒能從他嘴里聽見那句:那我親自去提告你。 張知序是她見過被養得最好的公子哥,錦衣玉食,沒見過太多苦難,即使是最痛苦的時候,眼眸也像漂亮的琉璃,沒沾上一點世俗最底部的淤泥。 他不在乎錢,也不會被利益引誘著偏離原有的路,只一心想修一個絕對公平的條律出來,再耕耘一個人人都有飯吃、沒人會受委屈的天下,讓所有人都開心快樂地活著。 以前她也那么幻想過,但現在,她很清楚地知道,那絕不可能實現。 lt;a href=白鷺成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