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接電話的地方是村辦,韓明山也不怕說話被熟人聽見,和韓明勝一起徹底打消了韓明成的顧慮。 于是村里的韓家又空了一家,韓明成在幫著新任的書記接手上春種以后就被韓峰和韓興接去了省城。原來公社想把書記的位置給韓明山,畢竟韓家在上韓村有威望、韓明山也當了很多年的書記,但韓明山推辭了。 韓家現在已經不用再占著這個位置了,與其因此被村人找到借口說酸話還不如讓出去。且不考慮所謂的威望,村辦的年輕人其實更適合這個崗位,韓明山分得清孰輕孰重。 即使這樣,還是會有人到韓明山面前說酸話,例如什么四兄弟里只有他還在山里,什么韓宥那么出息也不幫二叔一把之類的,說到韓明山面前他只是不理,但說到田自珍面前,田自珍是會擼起袖子和人家對罵的。 田自珍的攻擊力可想而知,她幾乎是壓著村里那些不懷好意的人罵,誰只要說韓家其他人壞話了,她二話不說就逮著人家刨根問底要證據。次數多了,那幾個紅眼病就不敢再說什么了。 韓明山將一切都看在眼里,想了半天還是給在外的韓家人說了這個事情,現在雖然大環境明顯開始放松了,但謹慎些總沒錯的。 韓宥和其他人一商量,干脆出錢把村里的小學擴建了一遍。一是算作韓家對村里的回饋,二也是因為祝熙語曾經在那里執教半年多。 本來紅眼病就是少數,大多數村人都很淳樸不會見不得別人好,更是還記得韓家的恩情。在一些政策上公社可是會因為韓家特意幫扶上韓村的,比如修路、通電、工農兵名額這些他們上韓村都是沖在第一位的。 新上任的書記隱晦指出這層利害關系后,那些原來作妖的村人被其他人罵了個狗血淋頭,從此再也不敢說酸話。 第93章 消息 自從祝熙語因為《歸雁》和《醒來》取得不菲的成績后,她和文學界的聯系也多了起來,除了就近加入的川省作家協會,她也逐漸和其他各地的作者建立了往來。 自古文人就是敏感而悲憫的,他們善于洞察世界、人生,自然也會比其他人更加細膩、多情。 祝熙語以前還只是活在自己的小圈子里,和侯海夫妻斗爭、安排好自己的生活就占據了她幾乎全部的精力。她的長輩為她創造出富裕的物質條件的同時,壯烈犧牲的軍人父親、捐出個人財產的先驅外祖父也保全了她在這場浪潮里的“根正苗紅”,所以她以前其實對于這些年來外界的苦難并沒有非常深刻的認知。 時代的災難落在她身上只不過是沒有辦法繼續進學、沒有辦法肆意看書、身邊的同學會因父輩原因突然退學這樣具體又不算嚴重的事。她清楚外面在下暴雨,也知道暴雨卷走了許多無辜的人,但由于她是站在堅固樓閣里的旁觀者,所以對這雨的實感不過是“不能出門”的困難。 但從下鄉開始,她掙脫了侯海夫妻的控制,也切切實實走進了暴雨里。她先是接觸到了這個時代的另一群犧牲者,所以萌生了為他們的創作的想法。 又因為創作,她被同行者拉入了浪潮的中心。她直面了無數前輩遭遇過且還在遭遇的苦難,體會到了普通群眾被忽視的痛苦,也陷入了和許許多多同行者一樣的情緒里。 他們的筆應該為此發聲,自古文學的意義之一就是質疑、喚醒,但他們卻只有兩個選擇。要么不管不顧地為此獻出自己的一切,用自己的滅亡去賭是否可以引起一點改變;要么繼續閉口不言,陷入日復一日的自我譴責里。 祝熙語的選擇是后者,她如今在意的人有太多,她身處的位置、與她相關的人所在的位置都注定她只有一個選擇。她甚至無法做出任何與“規矩”相悖的事,連私底下幫扶一把老前輩們都要借由別人的媒介。 她為此憂愁、痛苦,但也清楚陷入情緒旋渦毫無作用。于是她自救,改變了寫作方向,將第三本書聚焦于她和韓嘉珩的相處日常。溫馨細膩的、充斥著童趣的文字給黑白色的報紙添上了一抹輕松的色彩。 這抹色彩似乎也從報紙上走進了現實。從1976年十月起,事情就迎來了轉機,陸續發生的一切好像都在預告著黎明即將到來。 黎明確實也到來了,1977年8月,注定載入華國史冊的一月。在一場華國心臟進行的會議上,這場長達十年、影響了無數人的苦難正式宣布結束,舉國狂歡。被壓抑了多年的人們開始正大光明地為此慶祝,無論身份,所有人的興奮、喜悅都溢于言表。 韓宥也特意做了一桌規格可以媲美節日的晚飯。他雖也不是這場苦難的中心,得益于韓家長輩的智慧、遠謀,得益于韓家小輩的自律、穩重,他們甚至是這場風暴里少有的干干凈凈逆流而上的人。 但韓宥還是高興的,為十年的黑暗終結高興,也為祝熙語可以結束這兩年以來的情緒折磨高興。韓宥沒有和祝熙語正面討論過這個話題,但不代表著他沒有察覺祝熙語的困惑和痛苦。他給不了祝熙語解決方案和答案,只能配合著她自救。搶占她的注意力和精力是其一,及時告訴她可能的好消息也是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