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許琳舟蹲在小圓桌前，嘴里咬餐餅干，一邊結合著謝惟昨晚發給她的新資料，瀏覽下一場對手的比賽記錄。

    她穿著灰色訓練T恤，頭發高高挽著馬尾，碎發蓬松不服帖，眼下掛著淺淺一圈沒睡夠的黑影。視頻中不斷重復的一幀一幀對手擊球慢動作，被她快進、暫停、倒回地處理。

    就在這時，手機突兀響起。她皺了下眉，看見來電顯示“謝惟”。

    “……干嘛？”她沒好氣地接起。

    那頭聲音平穩，“下樓?！?/br>
    “??？下樓干嘛？”許琳舟嘴角一抽，習慣性懷疑，“你給我寄快遞了？你腦子沒事吧？你知道現在幾點嗎？上午時間有多寶貴你知不知道——”

    “是我人在樓下?！敝x惟輕描淡寫。

    許琳舟噎住，“什么？？？”

    五分鐘后，她還處在“半信半疑 有點氣”的狀態中，穿著運動外套拖著鞋噔噔噔地跑進電梯，嘴里一邊罵罵咧咧。

    電梯門一開，她本能地四下掃了一圈，然后整個人僵住。

    酒店側門靠外那一角，陽光打得不夠滿的走廊轉角處，一個男生站在柱子旁，黑色風衣帽兜垂著，單肩背著深灰色的電腦包，手邊還立著一個二十寸的行李箱。

    許琳舟差點沒忍住爆一句粗口：“我靠！”

    他轉過頭來，像是早就知道她會在這一刻到，“嗯，早?！?/br>
    她瞪圓眼，頭發在早風中一甩，站定不動了叁秒才擠出一句：“……你不上課嗎？”

    謝惟抬抬肩，很淡定，“趕上校運會，班級沒課?！?/br>
    “你們集訓呢？”

    “寫代碼嘛，哪兒寫不一樣?！彼曇羧峋?，但回答滴水不漏，早已編排好的辯詞。

    “誰讓你來——”

    “你不是說我的分析‘只管一半’嗎？”謝惟唇角揚起一點笑意，“我來補全另一半?！?/br>
    許琳舟頓住。明明她有無數吐槽句在舌尖滾著，可這一秒竟然說不出一個字來。

    “……那你晚上睡哪兒？別跟我擠?！?/br>
    謝惟看著她，“訂了房間，在17層?！?/br>
    “……”許琳舟咂舌，最后哼了一聲：“神經病?！?/br>
    可下一刻她卻不自覺地往前邁了一步，伸手去拉謝惟行李箱把手，一邊說，“趕緊的，別讓隊里看見，麻煩?！?/br>
    酒店前臺，謝惟遞出身份證的時候，工作人員眉頭微皺了一下，“這邊登記信息是未成年人入住，需要撥打監護人電話做確認，可以嗎？”記住網站不丟失：q yh hs.

    他點點頭，報出謝澄的號碼。電話響了叁聲后接起。

    “你在哪？”謝澄的語氣沒有溫度，一貫不帶預熱，直接切入。

    謝惟不慌不忙：“在梅城。比賽地這邊?！?/br>
    男人聲音隱隱壓著火氣，“你說過這幾天在集訓?！?/br>
    “集訓任務在線上為主，我提前完成了一半項目，其它在異地也能cao作?！彼f得干脆利索，每句話都像參數傳入，按規范執行。

    謝澄那邊空氣短暫凝固?！啊阅阋覟槟悴徽堊詠?、擅自脫離集訓背書？”

    話筒里傳來江念的聲音：“老謝，你別這么急。阿惟又不是逃課，是有目的去，聽他說得挺清楚——別硬壓他了?！?/br>
    那一刻電話另一端落下寂靜。終于，謝澄冷冷地吐出一句：“就你慣著他！行，不回就不回。你自己好字為之?！?/br>
    通話被掐斷。

    柜臺小姐見他收回手機，默默完成登記流程：“需要安排雙早房嗎？”

    謝惟輕聲，“單早。謝謝?！?/br>
    許琳舟正靠在門外墻邊滑手機，看他走出來挑了挑眉，“搞定了？”

    謝惟聳聳肩，仿佛剛剛那場遠程拉鋸沒發生過，“確認了監護信息，能住?！?/br>
    她不置可否地哼了聲，朝樓道走去，“你來這兒，就能解決問題了？”

    他在她身后跟上，“你明天的對手今天下午也有一場比賽，我看了官方直播鏡頭，機位比較局限?！?/br>
    “什么意思？”

    “我打算帶GoPro過去自己拍?！彼D了頓，“我有數據采集模塊，在現場抓角度、判斷落點軌跡，比從直播視頻反解清晰很多?！?/br>
    許琳舟轉過頭，“……你包里不會真揣了一堆奇奇怪怪的設備吧？”

    謝惟只淡笑著將拉鏈拉開一角，一排裝配嚴整的小型設備和數據插口整齊排布。

    許琳舟的眉頭深深皺起，唇角微撇，“你瘋了？沒官方許可你錄別人比賽，是違規的，信不信我現在就能把你舉報給裁判長？”

    謝惟面對她的質問沒有半分慌亂，反而笑著攤開雙手神色從容不迫：“我沒錄啊，我只是把比賽信息同步采集，都是實時處理的?！?/br>
    許琳舟根本不吃這一套，雙臂抱胸靠著桌邊，眼神寫滿了“我早就看穿你這點鬼心思”。

    “詭辯。我寧愿沒有這些信息，也不要違反規定?！?/br>
    兩人對峙間，謝惟眸光轉冷靜下來，很快收斂玩味，開始認真思考應對方案。

    “好吧，”他語氣退讓，卻帶著新一輪謀劃的意圖，“那我跑歷史比賽的數據，半年以內的都有存檔。你也知道選手進步不會一夜突飛猛進，頂多細節變一下習慣?！?/br>
    他抬頭看向許琳舟，黑發下那雙桃花眼明亮銳利?！懊魈煜挛缥胰ビ^戰，你放心，就像其他人一樣坐看臺。我會根據現場感受，對之前程序分析的特征做人工修正，絕不越線。保證合規?！?/br>
    許琳舟松開抱臂，猶豫片刻，終究點了點頭，“行。反正現場本來就是公開的，誰都能看，你別亂來就行?！?/br>
    謝惟看她松口，嘴角揚起一個微笑，此刻終于覺得，兒時和許琳舟一同接受的網球訓練也算是沒打水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