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擊警告
二人就這樣一路無言地走回托管家。 門開的時候屋里亮著暖光,劉阿姨正在客廳織毛衣,聽見動靜探出頭來瞄了一眼。她眼睛不算好,卻也瞅出這兩個小孩氣氛不對。 一個板著臉,鞋也不換地往樓上沖;一個臉色冷得像是剛從冰窖出來,筆記本電腦抱在懷里,腳步悶沉得很。 劉阿姨沒吭聲,裝作沒看見,拿起東西回了房,心里嘀咕:“年輕人的事兒,還是別摻和?!?/br> 許琳舟回到房間,沖了個澡,連頭發都沒擦干,濕噠噠地裹著毛巾倒進床上。 整個人像個膨脹的刺球,窩在枕頭上生悶氣。 謝惟真討厭。 她明明就沒有錯,可他一開口那種理所當然的語氣,讓她心口堵了塊石頭,咽都咽不下去。 外面一陣腳步聲,門敲了叁下后被打開。 “筆記放你桌上了?!?/br> “周末的任務清單我寫在文檔里了。數學做叁套卷子,物理把這周給你講過的題型復盤。題做完了拍照發我,不懂的線上講?!?/br> 他停頓了一下,像是猶豫著要不要說下句話。 “……對不起?!?/br> 他說得很輕,像是嗓子卡著什么,帶著少年人難以啟齒的別扭倔強。 “我不是故意的,那會兒腦子亂?!?/br> 屋里沒動靜,她還背對著床沿,卷著被子不想理他。 謝惟自知理虧,站在原地,指尖扣著門邊,最終什么也沒再說。 周六中午,放學鈴一響,謝惟跟著許琳舟從樓上一路走到校門口,背著書包,手插在兜里,死皮賴臉地遞話頭:“中午吃什么?你媽來了嗎?” 許琳舟心里還窩著氣,一言不發,步子走得比平時快了不少,都不抬眼看他,活像對著空氣。 謝惟試圖“貼臉輸出”失敗,終于在校門口看到沉蕓的車停在外頭,沒再追上去。 “上車,快?!背潦|降下車窗朝她招手。 許琳舟拉開車門,鉆進去,關門時都沒看謝惟一眼。 車子開出去后,手機震個不停,謝惟的消息像在開連擊模式: 【剛剛你走太快了,我鞋差點踩掉】 【今晚有一道題你別忘記做,我畫圖解好了,回去發你】 【……別把我拉黑】 許琳舟坐在副駕駛座,默默開了個“免打擾”,圖個清凈。 她心里還是有氣的,但眼下不是和他算賬的時候,她還有更大的敵人:月考。 回到家,她第一時間沖進房間洗臉、換衣服、拉窗簾,整個人坐進書桌前那張椅子,仿佛切換成了比賽模式。 她盯著桌面發了幾秒呆,說到底,她在焦慮什么呢? 從前那些網球錦標賽,比分膠著、對手強悍、天氣炎熱,她也不是沒經歷過。 可比賽時,她向來不是特別執著于贏,她更在意的是,自己有沒有從這場比賽里學到什么、積累了什么,能不能比上一場多進步一點。 那么考試也是一樣的吧? 不是“我要第一”,也不是“不能輸”。 只是想在這場戰斗里,給出一點屬于自己的漂亮回應。 這樣想著,她心里忽然不那么慌了。 深呼吸一口,翻開筆記本,筆劃過紙面,清脆的“沙沙”聲響起。 她開始規劃這寶貴的周末: 1.下午把之前錯題重刷一遍,建立題型歸類。 2.晚上刷理綜快題,訓練時間分配。 3.周日整理語文默寫,背誦內容逐項復盤。 她不是最聰明的那種人,但她在努力,實打實地。 經過這周謝惟的“高強度輔導營”,她終于把知識點的結構理順了點:什么是套路題,什么是跳題陷阱,哪種題要強攻,哪種該留空。 接下來她要干的事,就是夯實基礎,搭建體系,從“會做”到“做對”,再從做對到提升速度。 許琳舟握著筆,瞇了下眼睛,認真得像個小將軍在畫作戰圖。 樓下,沉蕓路過她房門口,看了她一眼。 這孩子正咬著筆頭看著練習冊,臉上那種認真的表情,讓她輕輕點了下頭,悄悄合上門。 “別打擾她,挺拼的?!彼龑蛷d那頭的許凱平說。 門內,許琳舟腦子飛快轉動,嘴里默默念著:“兩天之內,搞定你,函數狗?!?/br> 她沒注意到,她桌角那個亮著消息紅點的手機,正安安靜靜地躺著。 謝惟的頭像還在最上方,一閃一閃,仿佛映射著另一端的坐立難安。 許琳舟是那種一旦投入就全神貫注的人。 整個周末,她連軸轉地寫題、改卷、整理錯題本,和卷子打持久戰。等到周日晚上十點半,她終于對完最后一套模擬卷的答案,深吸了一口氣,整個人癱倒在椅背里,盯著天花板喘息了一會兒,這才拿起手機。 屏幕一亮,最上方的消息氣泡已經爆紅: 【謝惟(99 )】 她怔了一秒,點進去。 列表一拉,從周六中午開始,幾乎每隔一個小時他就給她發一條消息,內容五花八門。 【你今天刷的是哪一套卷子?】 【今晚睡前背默寫內容,別忘了,我上次拍給你了】 【你是不是還在生我氣?】 【我不該那樣說話,我不是那個意思】 【……你真的不理我了嗎?】 她一條條翻下,越翻越覺得好笑,這個人平時冷著臉像誰都欠他八百萬,現在怎么跟個在門口蹲著的小狗似的。 她手指懸在輸入框上,猶豫地敲了幾個字: 【明天自習你把物理那套題帶來?!?/br> 不行,這樣太輕易原諒他了吧?起碼得再晾晾。 又盯著看了一眼,刪了。 正準備關屏幕,突然彈出一個“視頻通話請求”。 鈴聲一響,震得她手一抖,差點把手機扔床底下。 她手忙腳亂地戴上耳機,小聲罵了一句:“神經??!” 屏幕里彈出謝惟的臉,居然還開了前置攝像頭,少年清清淡淡地靠在枕頭上,臉沒什么表情,眼底卻藏了點別的的心思。 “你怎么也不提前說一聲就打過來?”許琳舟壓低聲音,“我媽要是聽見怎么辦?!?/br> 謝惟看著她戴著耳機、頭發亂亂的樣子,低聲笑了:“偷襲你才會接?!?/br> “……你有毒?!?/br> “那你接了,是不是就原諒我了?” 許琳舟張嘴剛想懟,突然意識到自己的確點了接通,頓時啞火。 謝惟眼角輕輕一挑,捕捉到她卡殼的瞬間,得意又溫柔地開口: “你要是生氣,就沖著鏡頭罵我十句,我聽著,絕不還嘴?!?/br> 許琳舟看著屏幕,神情半信半疑。 “你確定?” 謝惟點頭,表情一本正經:“來吧,我準備好了?!?/br> 許琳舟狐疑地盯了他叁秒,忽然語速飛快:“謝惟你是神經病、你控制欲爆棚、你疑心病不治好早晚孤獨終老、你講話比我媽還多、你管太多、你沒事陰陽人設惡心人、你腦子有洞?!?/br> “——你最討厭的一點是:每天一副天塌下來都不帶眨眼的樣子,其實心眼小得跟針眼一樣?!?/br> 謝惟還沒來得及反應,耳機里就傳來“滴”的一聲,通話界面秒變黑。 謝惟盯著空了的屏幕,整整愣了五秒。 然后慢慢靠回椅背,嘴角一抽,低聲罵了一句:“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