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反正應該不是我，不說不說吧?！彼f。

    錯了，只可能是你。向引心道。

    他們各自牽了一個圓滾滾的紅色氣球回來，拿打洞機在便簽紙的角上打一個小洞，把垂下來的繩子繞過去，打上死結。

    桌上，還躺著兩張一模一樣內容的復印紙。

    “換一下？”顧明晦說。

    最后一次的交換游戲。

    向引欣然同意。本來他就打算要到顧明晦的心愿紙。

    上面寫了他的名字，又有著許愿的性質，還是主角寫的。

    一個名字關聯著一個人，名字是想起一個人的媒介。

    放到天上的那張倒無所謂，但留底的那張是絕對不能跟著顧明晦走的。

    向引直接我全都要，把自己和顧明晦的兩張心愿紙全收了起來。

    “？”顧明晦手心向上抓了抓空氣。

    向引說：“別急，我的這張今天會給你的，但不是現在。走吧，放氣球去?！?/br>
    不出所料，顧明晦又露出了“就你事多”的嫌棄表情。

    cao場上，無數的彩色氫氣球挨挨擠擠在一起。

    然后咻地，揚進了天空。

    顧明晦仰頭出神地看著他和向引的兩只紅色氣球向上漂浮。心中浮動著悵然和感傷，他沒有注意到，不知何時向引已經悄悄離開。

    向引去了一趟體育場，還有很多沒有打上氣的氣球散落著，癟癟的時候形狀像襪子一樣。

    他揀起一個嶄新的氣球襪子，擦干凈后撐起襪口，吸氣、吹氣，吸氣、吹氣，再打上結。

    他帶著這個小氣球回到了空無一人的教室。

    掏出自己的那張心愿紙，他添了幾筆，然后把它放在隔壁課桌的桌肚里。

    接著，將剛剛吹的氣球也一并塞了進去。

    氣球被他吹得有點太鼓，幾乎把整個桌肚都填滿了。

    他滿意地最后看了看，然后收拾好今天收的各種小禮物和隨身物品，背起包回到了cao場。

    “向引！剛還在找你呢。我們一會兒放學去唱歌，你來嘛？”高安翔和幾個男生招呼他。

    向引搖搖頭，笑道：“我這就準備回去了。再見?！?/br>
    路上遇到的同班同學看他背著包，知道他要回去了，紛紛和他揮手拜拜。

    腳步的盡頭站著顧明晦。

    “干嘛？怎么還特意來找我？”顧明晦沒好氣地抱著手臂說，眼中卻閃爍著星星點點的笑意。

    向引一如平常?！澳闫膺@么大，我當然要順著你了?！?/br>
    顧明晦作勢拍了他后背一下。

    “你的心愿紙呢？”他又開口討要。

    向引胸有成竹：“我放在你課桌里了。你回去自己看就是?！?/br>
    根本難不倒他。

    顧明晦又說：“聽說好多人買了煙花，準備半夜溜進學校放?！憧梢粤粝聛砜纯??！?/br>
    向引：“算了，我睡得早?！?/br>
    顧明晦：“……”

    向引笑起來，結束了對話：“好了，新年快樂。我要走了?！?/br>
    顧明晦有些欲言又止地抬起手揮了揮?！芭?。新年快樂，那……拜拜？”

    “嗯，再見?！毕蛞f，轉頭幾步就消失在人群中。

    不少同學都約好放學去玩了，也有很多人來找過顧明晦。高安翔他們來找過他去唱歌，還有大著膽子來邀請他去游戲廳的女生。

    但顧明晦統統無視了，向引走后，他就沒有了之前不錯的心情。

    一個人回到教室，推開門，不出所料，只有幾個當日的值日同學還在，且，已經打掃好了衛生，準備回去了。

    “顧哥，你桌子里有個氣球，不知道是誰塞的。如果你不要，我們就順路去垃圾站扔掉了?！敝等丈f。

    顧明晦看到課桌，突然有一陣潮水上涌般的驚慌卷上心頭，就好像意識到了什么一樣。

    “沒事，你們走吧?！彼f，來到自己的座位前。

    桌肚里卡著一只紅色氣球，就是他和向引剛放飛的那個顏色。此時在課桌里再次看見，有種沒有放飛成，被退回到原處的驚悚。

    顧明晦抓住氣球的頭頂和尾巴，把它往外面抽。

    氣球的氣充得太滿，很難抽出。與課桌頂部和底面摩擦，在空無一人的教室里發出刺耳到令人抓狂的刺啦聲。

    終于，他把它弄了出來。隨之飄落的，是一張淡綠色的便簽紙。

    心里那種不好的預感愈演愈烈。

    他展開便簽紙，里面是向引的字跡。

    “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實現自己的夢想，遇見自己的幸福?！?/br>
    很熟悉，數十分鐘前他剛剛見過。

    底下還跟了一句。新的，墨痕才剛剛干透。

    “你說錯了，就是寫給你的?！?/br>
    也許還有別的話，也許沒有。

    但顧明晦已經看不清了。

    他的視線輕易地被鋪滿眼眶的淚水模糊。

    為什么這幾次哭都是因為向引呢？

    記憶不受控制地往前追溯，由此他知道了向引留下的這句話背后的含義。

    剛剛他特意找過來，對自己說的再見，原來是這個意思。

    為什么他會覺得，向引會一直在他身邊不會離開呢？

    一個人從另一個人的生命中出現又消失，就是這樣一件如此突然又迅速的事。

    像煙花一樣。

    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實現自己的夢想，遇見自己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