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節
“筆?!?/br> “……” 朱翊鈞一路看過去,字謎都能猜到,文房器物、日常用具都難不倒他。小家伙可得意了:“這些都難不倒我?!?/br> 王妃笑道:“鈞兒看這個?!?/br> “南陽諸葛亮,獨坐中軍帳,擺開八卦陣,要捉飛來將?!?/br> 提示是:“打一動物?!?/br> “動物?”朱翊鈞歪著腦袋,“這是什么呀?” 裕王和王妃在一旁笑他:“喲,終于有我家小神童猜不出的燈謎了?!?/br> 朱翊鈞想破腦袋也猜不出是什么動物,因為他根本沒見過。 還是聽旁邊一個小孩兒說道:“這個是蜘蛛?!?/br> 朱翊鈞歪頭:“蜘蛛是什么?” “蜘蛛你都不知道,你家沒有嗎?” 朱翊鈞搖頭:“沒有?!?/br> 那小孩兒又說:“我家不僅有蜘蛛,還有老鼠?!?/br> 朱翊鈞又搖頭:“老鼠我家也沒有?!?/br> 小孩兒問道:“那你家有什么?” 朱翊鈞給他數:“我家有仙鶴,有白鹿,有白龜,有小魚,還有貓貓……” 那小孩兒一臉震驚的看著他,哪個好人家里有仙鶴還有白鹿?這才是別人只在畫里見過的動物。 行人摩肩接踵,都往一個方向流動。后面的人推著前面的人往前走,很快,那個小孩兒和他的家人就消失在了人群中,尋不見了。 他們一路看,一路逛,今年,朱翊鈞挑了一盞蓮花燈,回頭就送給了王妃:“娘親你喜歡嗎?” 王妃接過花燈:“喜歡,你送的娘親都喜歡?!?/br> 走到一個賣雜貨的小攤前,朱翊鈞又挑中了一把梳子,檀木制作而成,不值錢,但雕花非常精美,還有淡淡的檀香,他催著裕王買下來,又送給了王妃。 很快,他們就來到了街市口,那里的空地上展示著朝廷各部制作的大型鰲山燈。 朱翊鈞一個一個看過去:“這是吏部的,這是戶部的、這是工部的……嘿嘿,還是工部的最漂亮!” 工部聚集了全國最頂尖的能工巧匠,一年到頭,制作一個奪人眼球的大型鰲山燈,對他們而言,輕而易舉。就算是其他五部打造鰲山燈的時候,還得來請叫他們。 除了六部的大型鰲山燈,旁邊還有一些造型獨特,大小不一的鰲山燈,有的出自朝廷別的部門,有的是民間所造。 朱翊鈞挨個看過去,旁邊忽然傳來一個稚嫩的童音:“爹爹你看,大烏龜!” 朱翊鈞轉頭望去,看到一個小男孩的側臉,那孩子比他矮一些,穿著小棉襖,長得怪好看。 朱翊鈞忍不住糾正他:“那不是大烏龜,那個叫鰲山燈?!?/br> “嗯?”那孩子轉過頭來,疑惑的看向朱翊鈞,“你是誰呀?” “我……” 朱翊鈞很小的時候,裕王就再三叮囑過他,出門在外,不能輕易向任何人透露自己的身份,朱翊鈞記得牢牢地。 “我才不告訴你?!?/br> “……” 那孩子小嘴一撅:“我也不會告訴你,我叫張懋修?!?/br> “好的,我知道了,張懋修?!?/br> “……” 那孩子轉過身去,拉了拉身后大人的手:“爹爹你說,這是不是大烏龜?” 一個清朗的聲音傳來:“這個叫鰲山燈?!?/br> “哈哈~”朱翊鈞樂得手舞足蹈,“我就說嘛,這個叫……?。。?!” 這里人多嘈雜,他沒能第一時間辨別出那個聲音。但只是稍微反應了片刻,就驚喜的轉過頭去:“張先生?。?!” 朱翊鈞激動壞了,三兩步就跑到張居正跟前,拉住他的手:“張先生!張先生!” 張居正微笑著看他:“殿下,好久不見?!?/br> “額……” 朱翊鈞聽到這個好久不見就轉過頭去看向裕王,裕王似乎沒聽到,在張居正朝他作揖的時候,笑著說道:“這些日子,鈞兒總往張大人府上跑,叨擾了?!?/br> 張居正一愣,不知這個“叨擾”從何說起,也不知該如何接話。只聽裕王又說了一句:“昨日我見他寫字,進步神速,想來也是張大人的功勞?!?/br> 朱翊鈞靈動的大眼睛轉來轉去,看看他爹,又看看張居正。 張居正也在看他,目光凌厲,敏銳的洞察到了什么。 裕王也察覺到張居正的反應不對,他看到朱翊鈞時的神情和目光,分明有多日不見,偶遇的驚喜。 于是,他也看向了朱翊鈞。 朱翊鈞不知如何蒙混過去,忽然一把抱住了旁邊不知所云的小孩兒,湊上前,“吧唧”在他臉上親一口:“張懋修,你長得真可愛!” “?。?!” 張懋修瞪圓了眼睛,呆立當場。 好半晌才回過神來,沖張居正喊道:“爹爹,他親我!” 張居正也很無奈,朱翊鈞的熱情,他早就領教過無數次,現在換成他兒子手足無措。 “殿下……殿下那是喜歡你?!?/br> 張懋修想了想,又轉頭看向朱翊鈞。 他們家三兄弟,大哥敬修,二哥嗣修長得更像他們的母親,只有張懋修,常被人夸兄弟三人中,長得長得最像他們的父親,也最好看。 如今見了朱翊鈞,他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好看。尤其是那雙大眼睛,又圓又亮,映照著點點光芒,就像是這條街上璀璨燈光都落入了他的眼里。 好看到旁邊的大烏龜……不,鰲山燈都不及他。 張懋修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也喜歡殿下?!?/br> 朱翊鈞把臉湊過去:“那你要親親我才算喜歡?!?/br> 張懋修害羞極了,平時在家他連大哥二哥都沒親過,如今卻要親一個剛認識的小伙伴,哪怕是個幾歲的小娃娃,也覺得有些難為情。 朱翊鈞等了片刻,沒等到小伙伴的親親,他也不勉強。這么撅著屁股探出頭怪難受的,正要退回來,張懋修忽然上前一步,雙手摟過他的脖子,學著他剛才的樣子,在他臉上“吧唧”親一口。 “哈哈!”朱翊鈞一把抱住他,“你是張先生的兒子,以后也是我的兒子?!?/br> “嘿!”裕王呵斥道,“不許胡說!” 朱翊鈞扭過頭來,一本正經:“我沒有胡說,我喜歡他,我還要給他買兔子花燈?!?/br> 裕王看向張居正,見他面色如常,看不出喜怒。但裕王也清楚,那是人家做臣子的素質高。但凡朱翊鈞不是皇孫,說不準司業大人要擼袖子動手了。 裕王趕緊說道:“鈞兒年幼,童言無忌,張大人莫要放在心上?!?/br> 張居正還真沒有生氣,他給朱翊鈞當了近兩年的講官,早就習慣了他不拘一格的說話方式。 平日在宮中,除了嘉靖,朱翊鈞跟所有人的相處都是平等的,將對方當做朋友和伙伴。 就算在嘉靖面前,他也并不多禮,想說什么就說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一點沒有給人當孫子的自覺。 他能說出“你兒子就是我兒子”這種話一點不奇怪,并且真心實意。 朱翊鈞看向張懋修,問他:“你幾歲了?” 張懋修說:“五歲了?!?/br> “我也五歲?!?/br> 張懋修又伸出兩根手指:“還差兩個月?!?/br> 朱翊鈞想了想,他想到李承恩,于是說道:“大的是哥哥,小的是弟弟,你叫我哥哥?!?/br> 他又轉頭看向裕王:“這樣可以嗎?” “……” 裕王沒說話,張懋修卻脆生生的叫了聲“哥哥”。 朱翊鈞拉著張懋修一起看煙花,一起去河邊放燈,真的給他買了個兔子花燈,還買了糖葫蘆。張懋修跟在他屁股后面,一聲一聲叫哥哥。 他那兩個在不遠處看花燈的親哥,都不曾有過這樣的待遇。 朱翊鈞還那剛才看的燈謎考張懋修,張懋修答不上來,朱翊鈞一個一個解釋給他聽。 張懋修一臉崇拜的說道:“哥哥好厲害呀?!?/br> 朱翊鈞問他:“弟弟讀書了嗎?” 張懋修搖頭:“沒有?!?/br> 朱翊鈞問:“你都五歲啦,為什么還沒有讀書?” 張懋修說:“我看哥哥們讀書好辛苦,讀錯了還要被爹爹罰,爹爹好兇的?!?/br> 朱翊鈞一臉詫異:“讀書怎么會辛苦呢?一點也不辛苦,讀一遍就會啦!” “真的嗎?” “真的!”朱翊鈞還給他傳授經驗,“要是讀錯了,張先生罰你,你就讓他好好說,他就不會兇你啦?!?/br> 張懋修點頭:“好,我知道了?!?/br> 張居正一直覺得三個兒子當中,懋修是最聰明的??此乒郧?,實則倔強,愈是讓他做什么,他愈是不從。 五歲了,讀書的事情一拖再拖,到現在還沒有開蒙。 年后某一日,張懋修卻主動找到父親,說要和哥哥們一起讀書。 作者有話要說 崽崽:“喊哥哥,哥哥讓你當狀元?!?/br> 懋修:“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