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他的聲音刻意壓得很小，邵執言需要把頭壓得更低湊近才能聽清楚。

    聽完，邵執言頓時更加確定自己的猜測。

    雖說本就是無所謂的小事，但考慮到宋聽愿的心情，邵執言還是做出小聲密謀的模樣，放輕聲音開口對他說：“存款這方面我們單位是會看情況分任務指標給個人，你可以理解為季度任務和年度任務，完成后超出的部分沒有獎金。我手頭目前沒有拉存款的任務，所以也沒有獎金的?！?/br>
    涉及這些宋聽愿還真沒仔細了解過。

    聽邵執言說完，他才知道這波cao作根本沒幫到人家什么，搞不好還影響別人工作了。

    想到這里，宋聽愿忍不住把心里話說了出來。

    “那我不就白折騰了嗎……”

    瞧著少年在自己眼前表演花盆里的小花苞蔫掉的樣子，邵執言嘴角弧度加深，聽這委婉又直白的話語眸中的情愫變得更加柔軟。

    “不白折騰，這不是讓我見到你了嗎?！彼f。

    宋聽愿快速眨眨眼，心尖仿佛被羽毛輕輕撩了一下變得癢癢的，埋頭摸摸鼻子，不開心的情緒頓時消散得無影無蹤了。

    “先存上好了，回頭再說?！?/br>
    兩人溝通壓低了音量，也沒對著收音話筒，所以坐在玻璃另一方的柜員并不知道他們在聊什么，看見宋聽愿把身份遞過來就開始正常辦理定期存款的手續。

    九十萬現金放在網上銀行就是一串不短的數字。

    拿到現實中更是足足90捆，視覺效果更甚。

    看得出來上一家銀行的員工也算是非常努力了，手提箱被塞得滿滿當當沒有一絲縫隙，向柜臺里傳遞以及清點就花了好一會兒。

    待到業務辦理完成，柜員將身份證連同存單等一系列紙張遞出來，在宋聽愿起身的時候起身相送，言語間提到了“宋先生”。

    之前發身份證時宋聽愿遮住了名字前兩個字。

    邵執言只知道他名字里有個“愿”字，并不知道他具體叫什么，剛才傳遞身份證的過程中也禮貌地挪開了視線。

    此時聽都聽見了，他便沒藏著掖著，轉頭喊了一聲。

    “小宋？”

    “是我是我?！?/br>
    回應著，宋聽愿直接將還沒收回口袋的身份證遞給他。

    很少有人愿意把身份證這么大大方方給別人看，一是會暴露至關重要的個人信息，二是身份證照片這玩意兒普遍不會太好看，一言不合就拍得跟勞改犯似得。

    邵執言一手提著空了的手提箱，一手拿著卡片，目光首先聚焦在姓名欄。

    “宋聽愿?！?/br>
    他將眼前的名字很認真地在心里過了幾遍，隨后才念出來，真誠夸獎。

    “好聽，你mama很會起名字?！?/br>
    宋聽愿歪頭笑了笑：“是吧，我也很喜歡我的名字?！?/br>
    “我可以看照片嗎？”邵執言問他。

    聽到這個問題宋聽愿才發現他剛才用手接身份證的時候就用大拇指擋住了照片的部分，刻意沒有看。

    雖說本不在乎，宋聽愿還是有被這份貼心打動到。

    他大大方方點頭，痛快道：“可以，看吧?！?/br>
    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邵執言才挪開指腹，看清楚手中身份證上面的照片之后頓時想開了。

    難怪一點都不在乎把身份證給別人看。

    這照片分明跟本人沒什么區別，根本就不難看，不知道的還以為帶了美顏濾鏡。

    “公安局拍照的叔叔阿姨一定很喜歡你?！?/br>
    邵執言忍不住多看了兩眼，隨后把身份證還給他，又說。

    “看起來年紀沒有很小，回國后剛拍的？”

    “對呀?！彼温犜甘掌鹱C件，說，“我護照就拍得不好看，那時候特別愣頭青，頭發也亂糟糟的?！?/br>
    邵執言“噗嗤”一樂，握著拳頭抵唇輕咳兩聲。

    “應該不會比我更愣頭青了?！?/br>
    本來宋聽愿沒有很想看，聽他這么說頓時提起興趣，興致勃勃地擰過身朝向他，在這個動作下無意識地抬起雙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讓我看看！”

    邵執言腳步一頓，目光不由自主下移到自己胳膊被抓住的區域，眸子閃爍了下。

    原本毫無意識的宋聽愿后知后覺反應過來，光速撤回動作。

    這么一個小小的行為本不足以放在心上，偏偏他收手的動作太塊，反而顯得特別大動干戈，此地無銀三百兩。

    兩個人的眼神突然同時變得閃躲起來。

    你不看我，我也不看你。

    邵執言仿若無事般繼續往前走，拐彎領他前往自己辦公室的方向，順帶提了一嘴：“我身份證在辦公室里，去坐一下？”

    “耽誤你工作嗎？”宋聽愿問他。

    “不耽誤?！鄙蹐萄哉f，“接待你就是我工作的一部分?！?/br>
    這番話算不上多親昵，字面上甚至有些官方。

    偏偏宋聽愿就是能從中聽出80%甜蜜的意味，嘴角不受控制往上飄，抿唇嘗試好幾次都沒成功壓下去。

    辦公室很快就到了，宋聽愿四處打量著，一眼看到邵執言辦公桌上有個很顯眼的星星擺件，走上前伸出指尖戳得左右搖晃，滿眼欣喜。

    這是他前不久買的，曾經拍照片發過朋友圈。

    沒想到邵執言也有一個。

    “你也有一個這樣的擺件啊?！彼苯亓水數貑柕?，“我前不久剛買了，一模一樣?！?/br>
    “就是看你朋友圈買的啊?！?/br>
    邵執言把門關好，從消毒柜里拿出玻璃杯走到飲水機前給他倒茶，坦白說。

    “覺得很可愛，偷走照片搜了同款，放在這偶爾工作忙覺得累的時候瞧著晃悠兩下還挺解壓的?！?/br>
    “是吧是吧，我超喜歡?！?/br>
    倒好熱水，邵執言將杯子遞給他，隨后找到外套從里面掏出自己的身份證，自己看了一眼之后有些不忍直視，深吸一口才鼓起勇氣放在觸手可及的桌面上。

    宋聽愿喉嚨還沒好透，先捧著杯子喝了幾口熱水，隨后才拿起來看。

    預想中，他認為邵執言這個條件怎么都不會差到哪里去。

    但他確實是大意了。

    大意到第一眼看到這張卡片上的照片之后險些把自己給嗆著，由于一口水沒順下去坐著咳嗽起來。

    邵執言就知道會是這個結果，上前輕輕給他拍背。

    “那時候剛上大學，軍訓身份證丟了，補辦的時候人家說過兩年就過期了不如直接重新拍，當時教官又要求剪寸頭，所以就……唉，主要剛高考完沒多久，不修邊幅不會打扮，胡子也沒刮干凈，一不小心就跟勞改犯似得?！?/br>
    宋聽愿最初認識邵執言是在直播間，不折不扣的大帥哥，穿搭也很講究，挑不出一點兒毛病。

    工作的時候穿西裝就更帥了。

    身份證上這張照片，相比宋聽愿一直以來的認知反差是很大。

    不過多看了一會兒之后，可能是順眼了，宋聽愿竟然覺得也沒那么奇怪。

    乍一看確實不忍直視。

    但有這張臉撐著，就算是勞改犯，也是很帥的那款。

    “還好?！彼温犜负芴拐\地給予評價：“造型一言難盡，但人還是帥的?！?/br>
    邵執言哭笑不得，雙手合十表示感恩。

    “謝謝安慰，好受多了?！?/br>
    短暫的接觸過后，宋聽愿面對邵執言逐漸開始沒那么緊張了。

    兩個人畢竟在網上聊了很久，不算陌生。

    這會兒只剩下彼此，宋聽愿也不再擔心在邵執言單位當著他的同事的面聊的話題沒選好會對他造成什么不好的影響。

    他將身份證還回去，直接表明目的，詢問道。

    “我辦點兒什么業務能讓你多領點兒工資呀？”

    “果然特地過來存錢是為了讓我給我沖業績?！鄙蹐萄詿o奈地搖搖頭，臉上掛著溫和地笑，收回證件對他耐心解釋說：“其實我的生活真的沒有很拮據，工資完全足夠養活自己和貓，更何況還有直播這份額外收入，不必太cao心我?！?/br>
    宋聽愿不知道他收入具體有多少，也不方便問。

    打聽別人的工資是件不太禮貌的事情，宋聽愿沒有選擇刨根問底，打心眼里還是想做點什么。

    畢竟在他的認知中，一個人同時打好幾份工肯定因為是沒什么錢。

    否則干嘛這么拼命，每天朝九晚五工作下班之后還要再開直播，都不帶歇的。

    坐在那連著說幾個小時話并沒有看起來那么輕松。

    “朋友告訴我銀行一般會有存款任務指標什么的，我沒想到你不需要?！彼温犜刚f，“我想幫幫你?！?/br>
    說到這里，他自己停下來想了想。

    “要是不行…就繼續給你刷禮物好了?！?/br>
    聽到這里，邵執言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

    很明顯，他現在已經被少年當成重點扶貧項目來看待了，接下來無論在說什么都顯得很蒼白，攔不住一顆與人為善的心。

    問題是這個扶貧對象選擇實在不怎么精準。

    況且，他有一萬種方式可以婉拒其他人這種含糊不清的曖昧信號。

    可卻無法推脫本就有好感的人向自己傳達的心意。

    邵執言無法確定宋聽愿所說的“繼續刷禮物好了”背后具體是什么樣的數字，不過僅僅以少年日常在自己直播間的消費來計算，對于他這個打工人來說估計是天文數字。

    宇宙戰艦標價5000，隨手撇幾個出去就能頂他一個月的工資了。

    “別介，這不是白給直播平臺扔錢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