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老辛董攜一雙兒女撥冗出席,當時大女兒辛悅已經在擔任集團副總裁的職位,小兒子辛衍據說剛留學歸來,頂著一頭悶青色染發, hiphop風格的穿搭,戴夸張首飾,看一眼就能犯潮人恐懼癥那種,高鼻薄唇桃花眼,五官精致皮膚白皙,要不是主持人很快就向大家介紹了身份,魏凱還以為他是公司請來熱場的唱跳男團藝人。 當時跟辛悅總身邊的還有另一位俊朗青年,和辛衍完全是兩種風格,剪裁得當的黑色高定正裝包裹著秀頎身材,舉手投足間有渾然天成的清貴氣質。 而魏凱之所以會注意到他,是因為那位辛小少爺全程百分之八九十的時間,都在冷眼看著那位青年。 或者與其說是看,不如說是瞪,特別在對方和辛悅湊近了低頭交談時,那雙星眸仿佛能迸射出熊熊火焰,將整間多媒體會議廳瞬間點燃。 后來魏凱才知道,那位青年名叫林見山,原是集團總裁辦的,彼時正準備到分公司鉑曼擔任法務總監一職,但也有傳言,說他跟辛悅總是大學校友,放棄s城的高薪工作和人脈來給學姐打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直到某一次魏凱的頂頭上司臨時有事,讓他代替自己去給老辛董送一份需要簽字的合同,那是在傍晚時分,他開著上司的車一路暢通無阻地直入辛宅大院,剛把車倒進庫位,余光里瞥見對面一排排豪車堆里,其中一輛銀頂邁巴赫gls車身在劇烈震動,二十郎當歲血氣方剛的小伙子,一愣之后,魏凱立馬意識到里頭正在發生著什么。 他不敢揣測到底是辛家的誰,更不敢輕易下車暴露自己,等了不知多久,在魏凱看來極其漫長又煎熬,那邊終于動靜漸歇,又過了約莫半個多鐘頭,他俯身幾乎貼在方向盤上,屏氣凝神地看著那輛邁巴赫后車門推開,從里面下來的人,是林見山。 裹著筆挺西裝褲的修長雙腿落地時卻驀地一軟,就在即將跌倒的一瞬間,車內又飛快伸出一條胳膊,及時將他兜腰一攬,環在身前的小臂肌rou線條流暢分明,白皙膚色映襯著暴起的青筋尤其醒目,帶著年輕男人呼之欲出的力量感,明顯不是辛悅。 再后來,魏凱被從行政一部調去辛董身邊工作,彼時辛衍已經蛻變成他完全不認識的模樣,但那雙桃花眼依舊漂亮,兼具洞察人心的深邃。 去報到的那天,對方坐在偌大的弧形辦公桌后批閱文件,鋼筆筆尖摩擦著紙張,輕微的沙沙聲中,辛衍頭也不抬地淡淡開口說:“那天晚上坐在車里偷看的人,是你吧?” 老辛董去世,辛悅總坐牢,新主上位根基不穩,集團最為動蕩的那兩年,魏凱跟在辛衍身邊,從來沒有想過要離開。 他忠誠可靠口風緊,當初一起進來的另外兩位,一個叫鄭平,一個叫施承明,后來也很受辛衍信賴。 單說這次安排兩人出來盯梢林見山,辛苦歸辛苦,但給的報酬抵他們半年的薪水還要多,辛董出手向來闊綽,這也是他繼任后頗得人心的理由之一,畫再多大餅,不如痛痛快快給真金白銀來得實在。 “平兒,說好的今晚就能訂機票打道回府,我看夠嗆,辛董別是溫柔鄉里待得不知白天黑夜,把我們這對難兄難弟給忘到九霄云外去了?!?/br> 副駕那位低頭邊刷手機邊道,話音剛落,右側擋風玻璃被篤篤敲響,他扭頭一看,頓時嚇得臉都白了。 車窗外,原本應該已經回到家里的林見山仿佛從天而降,即便當場將人抓包,他表情依舊淡淡的,等車窗降下,先遞了兩根煙進來,cao著熟人聊天的口吻不疾不徐道:“準備守到初幾?” 這煙著實燙手,叫人哪里敢接,副駕那位忙扭臉看向同伴,發現對方跟他差不多的熊樣,都一臉這下可毀了的慘淡表情。 林見山沒等到答復,將煙收回,他氣勢一點都不咄咄逼人,卻給人一種頭皮要炸開的緊張感:“回去吧,告訴他,以后橋歸橋路歸路……”他說到這里頓了頓,像是需要緩一緩才能繼續往下說:“……各自安好?!?/br> 小縣城八九十年代遺留下來的老式居民樓,沒電梯,樓梯臺階又陡得很,林見山一口氣爬上七樓,停在家門口撐膝彎腰喘了幾下粗氣,樓道感應燈亮起又熄滅,他被籠罩在黑暗中,使勁閉了閉酸澀的眼。 吱呀一聲,暖黃色的光自屋內傾瀉出一縷,拓在林見山身上,正伸手往門口丟垃圾袋的林母打眼一瞧,愣道:“回來了?怎么不進屋?” “爬樓梯有點累,”林見山直起腰,朝母親笑了一下:“站門口歇一歇?!?/br> “這孩子,外面多冷,”林母將門拉開,招呼他:“快進屋?!?/br> 林見山進門在玄關處換鞋,說是玄關,其實不過是打了一排柜子,下邊放鞋上面是鏤空網格,跟一進門的客廳做了個視覺上的隔斷而已。 但也沒擋住多少。 “喲,小山回來了?” 家里有客人,林見山甫一進屋就聞見了很重的尼古丁焦油味兒,他們一家三口就他偶爾抽煙,但沒癮,一般就是心煩意亂的時候點上一根,但會避開他爸媽,所以家里沒什么煙味兒,但來了外人就保不齊了。 林見山換好鞋抬頭循聲看去,褪了色的老式皮沙發上坐著兩個人,正中央那位大腹便便的地中海是他大伯,旁邊穿西裝打領帶身材魁梧的男人是大伯的兒子,也就是林見山的堂哥,茶幾上堆著泛濫成災的瓜子皮和砂糖橘皮,地上散落的也有,對面電視熒幕里是春晚節目重播,林父坐在一只竹編搖椅上,看見兒子回來先問了句:“晚飯吃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