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事實如此。 宋其松從來明白。 在這件事上,他們缺少的并非持之以恒的心,而是遮天蔽日的權。正是因為沒有權力,所以無法求得關鍵證據,也正是因為權力不足,所以連最基本的證人都無法請到。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而權,更是利益之最。 宋汀接著說,他看起來很疑惑:“但是你真奇怪。宋其松,作為我的兒子,你要錢有錢要權有權,但你偏偏不要,反而要去像你媽那樣追求一個最虛無縹緲的東西?!?/br> 宋汀不理解。 向蕙跟他離婚時問他是否真的愛過她,宋汀只覺得她可笑,怎么會有人既要又要。但要問是否愛過,他想愛不過就是激素作用下的幻覺,而他經常產生幻覺。 “你是不是瘋了?”宋汀太困惑,他看向宋其松,卻并非想從他這里獲得一個答案。 他現在只是在盡一個父親應做的責任,給宋其松以金錢、資源、權力,并撥亂反正,讓其回到正軌——一個世俗意義上的正道。 至于他自己的情緒,宋汀并未有太多的驚詫、亦沒有許多的憤怒。他接受宋其松不痛不癢的逾矩,談男談女對于他來說并不重要,他無法接受的僅是宋其松強烈存在的個人意識——死物本就不該擁有自我,這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失敗品。 宋其松選擇沉默。 胸膛似燃起無窮火焰,他渾身都被灼得發痛,像是身上一切水分正被榨干。 他告訴自己要忍耐、再忍耐,宋汀現在手上掌握著最關鍵的證據,切不可因他一時沖動而失掉線索。 宋汀見他忍耐模樣就好笑,但他下一秒臉色卻驟然沉下,手中的瓷杯狠狠地朝宋其松扔去。 宋其松不躲不閃。 瓷杯擊中宋其松的額頭,又骨碌碌滾至地板摔得四分五裂。 “你真是瘋了?!彼瓮±溲劭此?。 溫熱的血流了下來,順著額頭劃過眉骨,宋其松眨了下眼,卻未擦拭。 “我需要錄像,”他問宋汀,“你需要我給你什么?” 宋汀覺得他的問題荒謬至極:“我需要你給我什么?宋其松你覺得你對我還有任何價值嗎?” “不,早已沒有。你在我這里已經是個廢物,我隨時可以丟棄?!彼瓮±湫Φ?,“你以為你現在有什么資格和我談條件?你有沒有想過,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全都是因為你的存在?!?/br> “如果沒有你,你覺得你們事情會被曝光嗎?甚至只要你不付出真心,我想我作為你父親我還愿意幫你壓下這個丑聞。但偏偏你貪心,你愚蠢,你懦弱,才讓這件事發展到這個地步?!?/br> 宋其松抿緊嘴,一言不發。 血流進他的眼睛,視野逐漸被血色籠罩,分明才那么一點血,他卻只覺渾身發涼。 宋其松依舊重復,像是被設置指定程序的機器人,他不在意疼痛不在意辱罵,只是在說:“我需要證據?!?/br> “好,”宋汀反問他,“那你可以給我提供什么?” 宋其松頓了頓:“你上次的晚宴我答應去?!?/br> “……” 宋汀連眼神都沒有給他。 宋其松吞下一口氣,繼續退讓:“我可以做一個合格的繼承人?!?/br> 做宋汀從小一直試圖將他培養成的那種繼承人——只需要聽命,不需要擁有自己思想的繼承人——是為傀儡。 宋汀對此終于表現出了一絲興趣,他挑起眉毛:“能有多合格?叫你去死可以嗎?” 宋其松對他的惡趣味已無動于衷,他漠然:“我需要活著?!?/br> 他需要生存。 他想他不僅需要活下來,還需要很多很多的愛。 而原也更需要他。 宋汀哈哈大笑:“我怎么會讓我兒子去死呢?宋其松,父母之愛子,我之愛你,并無不同啊?!?/br> 翻江倒海的惡心。宋其松指尖都碾到泛白。說愛他不如說恨他。 宋汀對于他的關照與在乎從來并非父母之愛,他不是自發,而是一種世俗框架下的潛移默化,他需要面子需要好名聲,所以他需要宋其松。 但宋其松在他這里也只是一個符號化的存在,他不在乎他是其松還是其林亦或是他人,他需要的只是一個對于他外在形象的點綴,一個冠以宋姓留有他血脈的物體,一個畫龍點睛的注腳。 宋其松是這樣的存在。 “但我確實沒想過你會談一個男的?!彼瓮〉?,“更沒想到你真能把自己栽進去?!?/br> 太陽底下本就沒有新鮮事。 男人女人隨機排列在他們這個圈子更是常態,宋汀見過的太多,但像宋其松這種真自以為真愛的卻少有。 他似笑非笑:“那這樣吧,你親自跟他斷了關系,我就把視頻給你?!?/br> 宋其松猛然抬眼:“不可能?!?/br> “不可能?”宋汀又道,“你確定?” 宋其松咬緊嘴唇。 時間過了一秒又像是過了一刻,宋其松早已無法感知時間,不知過了多久,他動了動嘴,血液凝固的地方皮膚發緊,他有些僵硬。 他向原也做過許諾。 于是他依舊拒絕:“不可能?!?/br> “這是最好的方法不是的嗎?”宋汀直勾勾地盯住他,像是逼迫他正視自己種下的所有惡果。 “這件事因你而起,也本該因你而了結。你們努力這么久有任何結果嗎?宋其松,你為什么還是這么天真,還需要我一而再再而三告訴你處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