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咳這么厲害？”

    “剛剛...咳咳...唱太使勁了...又...咳咳...喝了點酒?！?/br>
    “喝、酒？”

    陸知齊表情溫和，鏡片后的眼神卻變得深邃，稍微瞇了起來。

    凌嶼邊咳邊試圖編瞎話。

    “...沒偷酒喝，我只是...咳咳...口渴?！?/br>
    陸知齊驀地托住了凌嶼的后頸，手臂向內一攬。兩人距離近得鼻尖幾乎要撞上，凌嶼心跳得飛快，手臂抖著環住陸知齊的后腰，剛要湊過去嘗嘗魂牽夢繞的味道，卻又被隨手丟回了床上。

    原來陸知齊只是嗅了嗅他身上的酒味，尋找犯罪證據。

    “口渴，所以正好走到酒柜前面，正好拿了最高的架子上、藏在最里面的威士忌？”

    “……”

    “看來我是太縱著你了。得給你好好定個規矩?！?/br>
    陸知齊把某個膽大包天的偷酒賊按倒在枕頭上，給他倒了杯水。他反手用指節叩了叩床邊柜，面無表情地，讓凌嶼自己爬起來喝完睡覺。

    一杯溫水下肚，整個人暖了起來。凌嶼舒服多了，抱著被子，一雙黑亮的眼睛露在外面，話說得欠揍：“我...咳咳...還以為你會說，你要為了我戒酒，做表率什么的?！?/br>
    “你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也不知道是被誰慣出來的?！?/br>
    陸知齊捏了捏眉心。

    凌嶼似乎蒙著被子笑了一下，看不見嘴角，眼尾是彎著的。他很快又抱著被子咳了起來，這次連頭都悶悶地跟著疼。他用掌根使勁按著眉頭，又把臉埋進了枕頭里。

    陸知齊單手撐在凌嶼的枕頭邊，在抽屜里翻找著喉糖，邊尋邊說：“真是。別總是折騰自己，最后受累的還是我?！?/br>
    “知道了，我...”

    凌嶼還欲再說，嘴里已經被塞了一顆糖。檸檬味的，冰冰涼涼的，從喉嚨一路熨帖滑下去，凌嶼舒服得幾乎要打了個顫。

    “吃完漱口，然后睡覺?！?/br>
    陸知齊替他拉高被角，轉身要走，卻被凌嶼猛地抓住了袖口。

    “那個...我明天考試。月考，很重要?！?/br>
    “我知道。怎么了，緊張？”

    凌嶼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他半撐著身體，渴望地看向陸知齊，紅著耳根低聲問道：“你能不能...陪我一會兒？”

    “……”

    “...不行嗎？”

    “倒不是?！?/br>
    陸知齊回書房取了本書，坐在臺燈旁，一頁頁地翻讀過去。陸知齊的法語念得低沉溫潤，像是流水淌過石頭，聽著就覺得沁人心脾，只不過，凌嶼一個單詞都不明白。

    “非得讀法語原著嗎？我聽不懂?！?/br>
    面對皺眉的凌嶼，陸知齊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理所應當地說：“聽不懂就對了。催眠?！?/br>
    “...我，我知道了。你放開?！?/br>
    掌心間的睫毛抖得厲害，陸知齊慢慢松開了手，凌嶼立刻拉起被子蒙過頭，轉身背對著某個欲望之源。

    陸知齊稍微傾身，二指捏起被角，好笑地說：“你多大了，還這么別扭？又想撒嬌、又覺得害羞？”

    “我沒有。我不是。你不懂?！绷鑾Z又把自己團成蠶，朝著床的另一側蠕動過去，拍了拍身旁的空位置，“你上來念?！?/br>
    “？”

    “你也累了一天了，靠著枕頭舒服點?！?/br>
    “……”

    陸知齊還在考慮，凌嶼已經伸出一小截手臂，把他強行拽到了自己身側。后腰的位置被貼心地安置了一只軟枕，陸知齊坐得很舒服，一時找不到理由拒絕，便干脆放任自己斜靠在床頭。

    他單手捏著書脊，調暗了臺燈。

    “都按照你的要求來了，可以睡了吧？”

    “嗯?！?/br>
    凌嶼裹著被子，微蜷著靠在陸知齊的腿邊。

    身后又響起讀書聲，深沉溫柔。沙沙的翻書聲偶爾響起，手指拂過書頁的聲音細碎而輕，卻每次都讓凌嶼心跳陡然加速，‘砰砰’地不停。

    幸好這只是他一個人的兵荒馬亂，對方全然不知。凌嶼既安心又失落，懷揣著僥幸與忐忑，煎熬著閉上了眼。

    夜幕漸深，屋內的念書聲也逐漸變得低緩。

    終于，極輕的‘啪’一聲，陸知齊手中的書也落在了床側。他竟就這樣和衣坐著睡著了。

    晴夜靜謐，月亮安靜地懸在中天。月華傾瀉入窗，蓋在二人身上，像是柔軟的鵝絨，安靜地催人入夢鄉。

    好久沒睡過這樣安穩的覺。

    陰冷的夢，此夜變得溫暖，像是沼澤里種滿了水生的花，風一吹，有檸檬糖的清冽。

    陸知齊慢慢醒來，書還壓在手腕，他的坐姿未變，襯衫西褲起了褶皺，身上卻又沉又暖。

    他略帶迷茫地向下看，某個睡相很糟的高中生正睡得東倒西歪，腦袋趴在自己腿上，不安分的雙手摟著他的后腰，儼然成了腿部掛件。

    “……”

    陸知齊不知道該笑還是該罵。

    不過，看在一夜好夢的份上，陸知齊很大度地放了凌嶼一馬。

    他托著凌嶼的后頸，將那個小孩抱回了枕頭。

    凌嶼的身上有檸檬糖的味道，越靠近，越清冽好聞。

    陸知齊恍覺自己的喉嚨有些干啞，于是從抽屜里摸出一顆喉糖放在舌尖。

    本以為會酸澀提神，可回甘卻是清爽的甜。倒是像這個外表帶刺、內心柔軟的小孩。

    陸知齊不自覺地彎了眼睛，一則電話卻打破了這片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