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羽毛使用法 第70節
他就像是舉著藥,喂到了席羨青的嘴邊,剛把嘴皮子浸濕,卻突然把勺子抽走,放到席羨青自己的手里,說你自己來吃吧。 席羨青冷冷地盯著他的臉看。 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在咫尺,祝鳴彎了彎眼睛,神情無辜歪了歪頭:“小席先生,要開屏的人是你,藥總不能每次都讓我手把手喂——” 后半句話并沒有機會說完,因為這位脾氣不是很好的患者,主動彎下腰來取藥了。 祝鳴一開始眼底還含著點計劃得逞后的狡黠笑意,但下巴被迫捏著抬起,牙關被這人舌頭毫不客氣撬開的一瞬間,他就有點笑不太出來了。 這是報復。 和前幾次的嘴碰嘴不太一樣,這回是實打實的唇齒交融,而且帶著了蠻橫無理的報復心——祝鳴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微微后仰,后背隨即便重重抵在了冰冷的鏡子上。 席羨青吻得莽撞青澀且沒有章法,于是祝鳴回應得也十分艱難。 衣料摩挲,呼吸混亂間,他隱隱感到眼前有些發暈,知道這是沒換氣缺氧的前兆。 于是手抵在席羨青的胸口,想要拉開一些距離。 席羨青的回應則是強勢扣住了祝鳴的手腕,雙手交疊著向后拉扯,并不給他任何喘息的機會。 ——呼吸愈發艱難,祝鳴實在是有些忍無可忍了,偏偏手被鉗制著動彈不得,于是便下意識地抬起腿,踹向了席羨青的腹部。 然后祝鳴驀然愣住了。 藥正飲得上癮的席羨青并未意識到什么,被踹了一腳后,只是眉頭不悅地蹙起。 祝鳴動手,那他便抓住手腕牽扯向后方;祝鳴動腿,那他就用手直接鉗制住他的大腿。 總之,給這個吻進行了一個圓滿的收尾,席羨青才直起了身。 他隨即才意識到了剛才發生了什么,松開了覆在祝鳴腿上的手,驚疑不定道:“你的腿,剛才是不是——” 近乎癱軟在洗手臺上的祝鳴,此刻已經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喘息著盯著浴室的天花,眼神有些失去了焦距,他良久后才有些吃力地開口道:“你……你勁兒夠大的啊席羨青……” 他聲音啞得不像話,席羨青聽得耳根燒灼,伸手將他拉了起來。 祝鳴將額頭微微抵在席羨青的胸口,低頭喘息著緩了半天,才抬起了頭:“確實是踹了你一下,而且我感覺……踹得十分有力?!?/br> 席羨青良久后干澀道:“回去之后,你應該立刻去醫院復健?!?/br> 祝鳴輕輕地“嗯”了一聲,額前的發絲凌亂,唇瓣柔軟而微紅,眼底未散的水光瀲滟而澄澈。 他眼睫微微動了動,像是在盯著自己的腿看,又像是還未從剛才的一切中回過神來。 席羨青看愣了一瞬,強行錯開了視線,緊接著又在祝鳴身后的鏡子上,看到了自己的臉。 ——更準確地來說,一張……意猶未盡的臉。 這次席羨青瞳孔驟然一顫,無聲無息后退了一步。 兩人都有點不敢直視彼此。 祝鳴半晌后才抬起頭,越過席羨青的肩頭看向身后的浴缸,笑了一下:“喏,你看,藥效加大確實是有用的?!?/br> 順著他的視線,席羨青這才注意到浴缸里,綠孔雀部知道什么已經悄無聲息地展開尾翎,傲然地佇立在浴缸邊緣。 見自己的主人看過來,它眨了眨豆豆眼,撅起了屁股,360度無死角地旋轉著自己的身體。 席羨青許久后收回視線:“……我該出發了?!?/br> 祝鳴點了點頭,抬起了手:“過來一下?!?/br> 席羨青看向他,向前走了兩步,祝鳴將他襯衣上方的兩顆扣子系好,又幫他把領帶的位置調整了一下。 祝鳴微笑著放下了手,說:“去吧?!?/br> 席羨青的喉結動了一下。 他最后并未對上祝鳴的視線,像是有些匆忙地點了點頭,轉身拿起浴缸邊緣的西裝外套,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衛生間。 衛生間的門被關上,祝鳴原地愣著出了會兒神,吐出了一口氣。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抬起手,用手背碰了碰微微發燙的臉頰,片刻后又微微轉過臉,直視著鏡子里的自己。 “……祝鳴?!彼睾爸约旱拿?,“你現在究竟在治什么病???” 時隔三個月,席羨青的社交媒體賬號又一次更新了動態。 和上次去二區考核時的風格相同,依舊是三張照片,沒有任何的配文。 前兩張照片較為日常:一張是手中端著兩份照燒飯的明黃色小機器人,另一張則是兩個游戲艙,以及滿書架的游戲光碟。 而最后一張照片,是他在四區完成的作品成品圖。 這件作品,短時間內掀起了六區一眾時尚圈和珠寶圈的熱烈討論——因為席羨青挑戰了自己先前甚少涉足的領域,一對腕表。 兩只腕表款式是風格相似的情侶款,表殼均采用18k白金材質,圓形切割碎鉆鋪滿表圈,并沒有特別值得一提的地方。 但重頭戲,在于表盤上的浪漫敘事上。 盤面均采用了極其靜謐的琺瑯微繪工藝,談玉的那款,用的是珍珠母貝的表盤,在淡藍的天光下勾勒出了一條街道,街道旁有一家紅磚堆砌而成、門上掛著木制招牌的酒吧。 而封嘉馳的那一款,則是藍寶石和黑色尖晶鋪陳出深邃夜色,下方依舊琺瑯微繪勾勒出的是路燈和馬路,最左邊描摹出是一家市井小攤,氤氳著食物朦朧的煙火氣。 ——這也是這件作品在外人眼里爭議最大的地方,有人說是這兩所建筑微繪的存在,是席羨情純粹為了炫畫技,看起來過于繁瑣,且與高級腕表的整體調性不符。 但也有聰明人猜測,這兩個地點似乎與四區兩位代表人的私人經歷相關。 因為有媒體捕捉到,在酒會上揭露腕表成品的一瞬間,談玉和封嘉馳似乎同時抬起眼,心照不宣地對視笑了一下。 而整件作品最大的亮點,還是指針的設計——以黑瑪瑙制成的藏獒犬作為分針,白歐泊切割而成的緬因貓為時針。 摒棄了原有的計時模塊,席羨青的團隊和六區的百年腕表世家達成了合作,設計并采用了雙逆跳模塊,用來調控一貓一狗的行動軌跡。 每天的午夜十二點鐘,緬因貓與藏獒犬會在道路中央短暫相見,并于一分鐘后再次分開。 它們的每一次相遇,都是制作者和工匠們精心推敲設計得來。 日日夜夜,時間流逝,他們始終會在原點重逢。 在最終展示成品的酒會上,合影環節的時候,媒體也終于親手用相機捕捉到了席羨青本人的精神體。 綠孔雀頸部碧綠的鱗片,巨大華美的屏羽舒展開來,不停地在閃光燈前扭來扭去,神氣而矜傲,看得出來主人的心情是十分不錯的。 不論如何,四區之行在最后,終于畫上了一個完美的句號。 席羨青離開四區后的第一件事不是別的,而是直接拎著祝鳴回了七區的康復診所,進行了一次酣暢淋漓的復健。 也是這一次復健才讓他們意識到,祝鳴雙腿的恢復程度,遠遠不止當時在衛生間里做到的踢一下那樣簡單。 在康復診所里佩戴上外骨骼機器后,這一次,絲毫不需要借助席羨青的外力,祝鳴便可以獨立行走很長一段時間了。 甚至哪怕脫離了機器的輔助之后,祝鳴也能借助著康復區域的扶手,勉強獨立站立了一會兒。 這證明他的脊髓神經和腿部肌rou都有了極大程度的恢復,雖然離正常走路還有些距離,但這對祝鳴而言,現在這樣的改變,已經是先前的他連夢都不敢夢的進步了。 吳醫生也對他的變化感到驚奇:“不過也真是奇怪,這藥的效果確實好,但是臨床上的大部分患者恢復得都沒有你快?!?/br> 祝鳴笑道:“也許是因為我最近一直在旅游,心情好,身體自然也跟著給力了吧?!?/br> 吳醫生笑著搖頭:“這次藥的劑量我會幫你也稍微加大一些,你以后爭取每周都過來一次,不過你后面是不是又要去旅游了?這個頻率的話……” “沒有問題?!?/br> 這回站在后面的席羨青替祝鳴接了話:“他以后大部分時間都會待六區七區,通行很方便?!?/br> 祝鳴無辜地朝吳醫生聳了聳肩。 輸完了液,席羨青送祝鳴回了家。 從花園的小路移動到別墅大門的路上,祝鳴說:“不過頻率變得這么高的話,你后面倒也不用次次都陪著我過來,我好歹也是一個獨立的成年人了……” 席羨青回答得也十分干脆:“不可能?!?/br> “很霸道啊?!?/br> 祝鳴在家門前停下了cao縱輪椅的手,笑著說:“好了,我到了?!?/br> 席羨青“嗯”了一聲。 說來有些神奇,他們兩人在四區窩了這兩個月,已經習慣了幫幫點菜,湊在一起看電視劇,同床共枕并爭搶一條被子的日常。 兩個月以來第一次分開,誰也沒開口主動說分別。 祝鳴靜靜對著席羨青的臉看了一會兒:“怎么說,要不要留下吃頓晚飯?我小姨倒是挺想見你的?!?/br> 席羨青似乎動搖了一瞬,最后還是搖頭:“下次吧,我要回家先去看眼jiejie?!?/br> 祝鳴倒也不太意外,點了點頭,一邊在口袋里翻找著鑰匙,一邊順口調侃:“難道不是因為今天穿得不夠正式,而且沒帶禮物?” 席羨青瞪了他一眼:“上門拜訪,這些本就是應有的禮儀?!?/br> 下一秒,別墅的大門主動被人從里面拉開。 “欸?果然是你們???不是說過兩天才回來嗎?” 門后的祝盈盈探出了個腦袋,驚喜道:“我就說聽到外面好像有談話聲,快進來快進來?!?/br> 席羨青本想出言婉拒,但目光落到客廳時,眸光卻無聲一沉。 因為他看到了一只圓滾滾的豚鼠精神體。 以及沙發上,那個戴著眼鏡、面容有些稚嫩的年輕人。 那是一張有些眼熟的臉。 祝鳴也是一怔,緊接著便反應過來——這似乎是那個當時在二區度假村的泳池邊,拽著自己胳膊苦賣安利的七區大學生。 “哦對了?!?/br> 祝盈盈指了指身后,介紹道:“我公司今天在k大研究所那邊開宣傳會,遇到了這個叫錢多的小伙子,聊得特別投緣,所以就請人回家坐了坐?!?/br> “這小伙子說,他和你之前見過,可崇拜你呢?!?/br> 祝盈盈湊近祝鳴的耳朵,壓低了聲線:“他們實驗室的經費可充足了,現場買了我們公司的一大堆抗體,你快去和人家聊聊?!?/br> 祝盈盈的潛意識里,還是覺得祝鳴當年是因為雙腿妥協了事業和愛好,因此她很難拒絕在學術上對祝鳴表示崇拜的人。 見到祝鳴,錢多也是兩眼放光地走了過來,腳邊的豚鼠蹦蹦跶跶地跟在身旁:“祝哥,好久不見!” 哪怕萬般無奈,祝鳴也只能主動伸出了手,干笑道:“……好像也沒有很久吧?!?/br> “小席,你難得過來一次,留下來吃頓晚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