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羽毛使用法 第49節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所有人不約而同地望向酒店門口。 席羨青的體質太過特殊——人們在背后議論他傲慢,編排他,卻又總是控制不住地將視線落向他。 畢竟他的俊美和天賦是那樣得天獨厚。 那張臉實在是沒有死角,抓拍堪比他人的精修。 又因為甚少出現在公共場合留下媒體素材,所以進門的瞬間,蹲守在門口的無數臺相機便同時轉向席羨青,連一個衣角都不放過。 和先前一樣,席羨青還是沒有放出精神體。 大家的目光緊接著落在他身旁輪椅上的人,呼吸又是一滯。 小席公子和一個七區隕落的醫學天才閃婚這事已是盡人皆知,兩人婚禮沒辦,吊足了外界的胃口,這是兩人第一次合體出現在這種場合。 雖然有不少媒體曾扒出過祝鳴的照片和直播錄像,但大部分的六區吃瓜群眾對他仍不了解,保持的是一種看熱鬧的態度。 畢竟七區人給人的刻板印象實在是太深重了,能做到首席候選人的更不是一般人——因此他們腦補出的,大多是一個戴著厚底眼鏡,頂著鳥窩頭,呆板木訥的形象。 輪椅上的這個年輕人……怎么可能是個七區人? 這就不得不說,席慕妃的審美實在不錯——她給祝鳴選的這套西裝雖是沉穩低調的黑色,用的卻是華美復古的絲絨材質。 穿在祝鳴的身上,襯得人唇紅齒白,皮相和骨相的美與精致皆被張揚地襯托而出。 但卻又不是空有皮囊的花瓶——他雙眸始終清透而烏黑,清雋的學者氣質一覽無余,眼尾挑起,一顰一笑,狡黠精明地勾著人心魄。 已經有眼尖的人注意到:“他胸口上的胸針,和小席公子耳上的是不是……” “是一對的?!?/br> 有懂行的人喃喃說出了答案:“而且是席羨青在學院時期的作品,當時很多收藏家和拍賣行都給出過高價,只是他……從不對外售賣?!?/br> 輪椅上的年輕男子像是看到了什么,停了下來,朝席羨青招了招手。 只見向來矜貴傲慢,對旁人施舍一個目光都算是極致的小席公子眉頭微動,片刻后,做出了一個令所有人都大跌眼鏡的舉動。 ——他停頓少時,竟然主動彎下了腰,將臉湊了過去。 人們便看到輪椅上的年輕人垂下眼睫,懶洋洋地湊近席羨青的耳邊說了什么,并用手朝著遠處指了一下。 席羨青抬頭順著他指的方向看了過去,片刻后點了點頭。 媒體的相機捕捉到,他的唇角竟然也勾起了淺淡的弧度。 “喂,你看那花瓶里的花?!?/br> 祝鳴湊在席羨青的耳邊,驚奇地指了指遠處巨大瓷瓶里的金色花材:“丑得像廁所里的馬桶刷,你們六區不是愛美嗎?這種東西是怎么進來這里的?” “……”席羨青嘴角難得微動,直起身子,“這花價格昂貴,產量極低,稀有度有時是遠比美觀要拿得出手的?!?/br> 進了酒店大門,宴會廳便是私人區域,總算是脫離了閃光燈,但是若有若無地落在他們身上的目光卻是一點都沒少。 有不少人主動上前與席羨青打招呼,席羨青只是淡淡頷首,不冷不熱地寒暄一兩句,祝鳴則以微笑回應。 幾輪下來,祝鳴有點頂不太住了,搓了搓胳膊,“如果你們六區人的視線能夠化成實質,我現在大概已經千瘡百孔了?!?/br> 席羨青平靜道:“都是無關緊要的人,無須在意?!?/br> 他們移動到了自助餐臺前,祝鳴看到角落里的一間包廂前,虛掩著一扇高雅的金箔玉蘭屏風。后面則是站著排著長隊、手拿賀禮的人們。 祝鳴好奇道:“這是在干什么?” 席羨青瞥了一眼:“爺爺在屋內,都是來道賀的人?!?/br> 席建峰的名字對于在場的人,尤其是六區人意味著什么,自然不必多說。 哪怕是說上一句祝詞,短短的一兩分鐘的交談,里面門道自然也是極深的——小到說出壽宴賀詞,送上一份精心定制的禮品,大到可談成一棟樓、一片地乃至于一座城的交易。 祝鳴終于知道這種強烈的即視感是什么了,很像皇帝早朝時有本啟奏,無事退朝的畫面。 他觀察了一下,發現六區人果然很在意外貌和禮儀,與人洽談時,基本全部都會將精神體主動釋出,而且許多精神體的醫美痕跡十分明顯。 連端酒的服務員都提前進行了精神體的統一,安排的全是植物系精神體的擁有者。 華麗精美甜品臺上的甜點也是下足心思,就連最普通的蛋撻,上面也點綴著可食用的精美花卉。 好看倒是好看,祝鳴感覺吃到高蛋白小蟲子的概率也不小。 只能一邊將花摘開吃著,一邊端詳著來來往往的賓客:“給我介紹一下吧,哪些是你們家的親戚?!?/br> 和拿了滿滿一座山的祝鳴不同,席羨青只挑了一兩快清淡的水果在盤中,抬眸朝人群看了一眼:“你能看到所有帶翅膀和喙的,都是?!?/br> “……”祝鳴咬下一口蛋撻,感慨道:“真是鳥語花香的一天啊?!?/br> 不一會兒,葉鷺行色匆匆地走了過來。 她輕聲道:“羨青,老爺子那邊傳話過來,說是想要現在想與你聊聊,應該是和考核相關的事情?!?/br> 見席羨青面露遲疑之色,祝鳴微笑著指了指盤子里的點心:“我就在這里等你?!?/br> 席羨青眉頭微凝,很明顯并不放心,低聲和葉鷺叮囑了些什么。 “放心吧,你們會場的地毯沒有流蘇邊兒,我的輪椅大概率不會卡住?!?/br> 祝鳴輕快地說著玩笑話:“快去吧?!?/br> 席羨青半晌后才點頭:“我一會兒就回來?!?/br> 祝鳴知道這宴會廳里不懷好意的人不少,也不想多生事端,吃飽喝足后,便干脆取了杯酒,找了個角落的陽臺上透氣。 他喝著酒,睥睨著窗外的夜景,舒舒服服地吹著兒晚風。 微風溫和,膝上白狐的鼻子翕動了一下,祝鳴的眉頭微微一動。他聞到了夾雜尼古丁的煙味兒。 身后緊接著響起了極其尖銳的一聲:“你就是和羨青哥結婚的七區人?” 祝鳴輕嘆了口氣。 他某種意義上也有點服氣,因為自己特意找了個角落,但還是避免不了主動挑刺兒的人主動找上門來 側目一看,一個面容稚嫩、鼻孔朝天的青年。 肩頭上是只小小的、昂首挺胸的金絲雀,一人一鳥,正毫不掩飾地上下打量自己。 祝鳴沉吟片刻,輕聲問身旁的葉鷺:“壞親戚嗎?” 葉鷺的神情變得更復雜,在耳邊道:“羨青的表弟,叫席加橙,三叔家那邊的?!?/br> 停頓片刻,她欲言又止地說:“品行倒算不上惡劣,也是修珠寶設計的,就是這孩子從小就有點……詭異地崇拜羨青,做事也不太過腦子?!?/br> 那就是笨親戚了,祝鳴挑眉。 席加橙瞪著眼,叉著腰打量了祝鳴片刻:“對珠寶和美學一竅不通的七區人,真想不明白羨青哥為什么會和你這種人結婚?!?/br> 祝鳴笑吟吟道:“你怎么知道我一竅不通?” 席加橙遲疑地打量著他:“那我來考考你,我胸針上的這枚珍珠和黃鉆,究竟哪個更貴?” 祝鳴也不惱,招了招手:“你走近點,我看看?!?/br> 席加橙抿了抿嘴,上前走了兩步,祝鳴湊近仔細一看,須臾后拉長聲音,輕輕“啊~”了一下。 他說:“不知道,看著都丑?!?/br> 席加橙震怒:“你胡說八道什么!你知不知道我這顆是可是四區產的淡水野生珍珠——” “我不知道?!?/br> 祝鳴指了指他肩頭顫顫巍巍,正在瘋狂抖腿的金絲雀:“但我知道,你精神體的多動癥如果再不進行干預,估計過一陣子,就會抖得連站都站不穩了?!?/br> 席加橙詭異地陷入了靜默 祝鳴又對著金絲雀打量片刻:“看癥狀的劇烈程度,有一個月了吧?” 幾秒鐘后,席加橙吞了吞口水,環繞四周,壓低聲音:“你……你給我細講?!?/br> “可以?!弊xQ笑眼盈盈,勾了勾手,指尖點了點他手中的煙:“但這個,你得分我一支?!?/br> 十分鐘后,宴會廳的陽臺處被圍得水泄不通。 “……然后找藥店開這兩款藥,連續服用一周?!?/br> 人群簇擁下,祝鳴咬著煙,放下手中的筆,將寫著藥名的餐巾紙塞到席加橙的口袋之中:“從今天開始,不要再服用任何含有咖啡因的食物,更不要熬夜?!?/br> 眼見祝鳴抬起了手,席加橙趕緊把手中的酒杯畢恭畢敬地放到他手中:“祝醫生,除此之外,還有什么要注意的呢?” 祝鳴優哉游哉地啜飲了一口酒,席加橙立刻畢恭畢敬地幫他把酒杯拿走。 “其他的話……” 祝鳴側過臉,盯著他的眼看了一會兒,微微一笑:“私生活也要注意節制,具體的就不用我多說了吧?!?/br> 席加橙頓時會意,咳嗽了一聲:“我明白了?!?/br> 祝鳴頷首,這邊剛咬了根新煙,席加橙便及時點上了火。 一個旁觀的年輕女孩忍不住也放出自己的淡腳柳鶯:“祝醫生,那您也幫我看一眼吧,我精神體的羽毛這一陣子一直光澤暗淡,上鏡實在是不夠好看?!?/br> 祝鳴瞇著眼睛看了半天:“你最近在節食吧?” “是,因為學校馬上就要畢業舞會了?!?/br> 女孩的臉微微紅:“這可怎么辦啊,羽翼光澤和身材不能兼得,我會被我的朋友笑話死的啊……” 祝鳴欲言又止。 他之前還覺得,洗潔精開不了屏不是大事。 但直到今天他才意識到,六區人私底下對自己的容貌焦慮,以及對他人的容貌批判,已經到了自己完全想不到的境界。 席羨青開不了屏這件事如果被外人知道……會被他這些親戚議論成什么樣子,仕途又會受到怎樣的影響,他完全不敢想象。 祝鳴掐了煙:“如果短期必須控制飲食,可以開點改善毛發光澤的藥,但長期節食下去的話,你就等著它禿到底吧?!?/br> 席加橙還要給祝鳴再點根,祝鳴看了眼烏泱泱圍觀的人群,感覺事情有些超出自己的掌控了。 “不抽了?!彼麛[了擺手,遲疑道,“話說你們都堆在這里,不用去給席老爺子道賀嗎?” “上趕著給老爺子獻殷勤的人那么多,哪里輪得到我們啊?!?/br> 席加橙嗤之以鼻,嘀咕道:“而且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席森和他爸席鴻明才是今年的重頭戲,我們哪怕不去,老爺子也不會記得有我們這號人就是了?!?/br> 席森這個名字有點耳熟。祝鳴若有所思。 一杯兩杯酒接連下了肚,胃口和太陽xue隱隱發熱,祝鳴很清楚自己的酒量,再多喝一口,估計就要干出不得了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