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
迄今為止,那些回憶依然是困住他的夢魘,如附骨之蛆,稍有不慎,波動的情緒就會攪動肺腑,將他卷回那種瀕死的狀態。 這就是南黎說的病,造成表達能力缺陷的主要原因。 祈顏哼哼兩聲后,再次沉沉入夢,游澈抱著他,斷斷續續瞇了會兒,整晚入眠的時間加起來不到兩小時。 往常,游澈都會在祈顏醒來之前離開,一來是他的作息規律,二來也怕小少爺不好意思。 祈顏的覺很長,晨曦已將房間照得亮堂堂,他還沒有要醒的跡象,搭在游澈身上的手偶爾動一下,摸索著環得更緊。 腕表的時針轉到九點半,祈顏才心滿意足地伸了個懶腰。迷蒙中,感覺手碰到了什么東西,緊實的,微微熱。 “該起了?!庇纬嚎刂谱∧侵粊y動的手,告訴他,“三餐要按時吃?!?/br> 祈顏猛地睜開眼,滿是驚恐,詫異道:“你怎么還在?” 游澈視線偏轉,落在自己的另一只手上,認真解釋:“怕擾你清夢,所以沒敢亂動?!?/br> 枕了一晚上的手臂,剛抬起來時幾乎麻木得沒有知覺,片刻后,酸痛感蔓延而起,似有電流不斷往上游走。 游澈靠在床頭,活動幾下,祈顏有些過意不去,平復情緒后靠過去,幫著捶捏。 剛醒過來,大腦還有些遲鈍,總感覺身上涼颼颼的,也沒發現問題。游澈抬起轉了兩圈的手驟然停住,臉上顯出幾分少有的不自然,他半翕著眼,說:“先把衣服穿好?!?/br> 頃刻間,祈顏的臉宛如打翻的調色盤,精彩非凡。 -------------------- 本期更新時間:周五、周天、周二 第49章 笨拙 往后幾天里,祈顏沒再允許游澈踏足主臥,任憑他從健身室出來后,頂著健壯挺拔的身材招搖過市。又或者洗漱后,圍著浴巾一本正經地找他談論工作,祈顏都不為所動。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高冷的松柏似乎變了性子,總是明里暗里地引誘祈顏。但看著對方一如往常冷峻的臉,祈顏又覺得或許是自己想多了,心里有鬼才看什么都古怪。 為了確保不受影響,祈顏又開始了刻意躲避游澈的生活。讓他頭疼的還有手機里,那個整日說rou麻情話的小男生,就算得不到回復也絲毫澆滅不了他的熱情。 每次不小心點進對話框,祈顏都會被滿屏的酸話雷得外焦里嫩。最新一條,對方問他,更趨向于喜歡什么類型的人。 祈顏直白回復“問再多也沒用,我有老公了,他就是我喜歡的類型”最后還附贈了“給本少爺閉嘴”六個大字。 寒風拂過樹梢,攜著一片枯黃的葉子翩翩下落,翻過大開的窗臺,停在茶臺桌面。游澈將它拾起,拿在手中把玩,看上去心情大好,嘴角噙著明顯笑意。 衛嘉以為游澈沒看清,再次將平板遞過去,提醒道:“這只股票跌停了?!?/br> 游澈轉著手上的枯葉,不以為意,“沒關系,跌停是一時的,它的漲勢大好?!?/br> 趕完通告回來,定制的禮服也恰好送到,南黎立即拉著小少爺試衣。在穿衣搭配方面,他們都有自己喜歡的風格和見解,作為參謀軍師,南黎秉著認真負責的態度,和祈顏探討了大半天。 南黎:我覺得這顏色襯你。 祈顏:太花俏了,比較適合你。 南黎:這件很有設計感,你穿上也好看。 祈顏:過于板正,更符合先生的風格。 游澈:…… 只想看小少爺的換裝秀,怎么還被點了。 選好禮服,南黎還專門請了化妝師過來給他捯飭?;顒拥闹鹘遣⒉皇瞧眍?,說白了他只是過去湊個熱鬧,這大張旗鼓的架勢,不知道的還以為要上臺領獎的是他。 祈顏只讓化妝師幫著弄了下頭發,他坐在鏡前,心里莫名有些緊張。 仔細想想自己的行為,不免覺得有些好笑,做了十足的準備,為的就是碾壓游澈的前男友?也許對于喜歡之人的前任,心里或多或少都藏著點勝負欲,至少不想在對方面前落于下風。 祈顏也不免落于俗套,他好奇游澈的過往,想知道他曾經喜歡過的人長什么樣子,是個怎樣的人?,F任對前任的探究,想必是任何一段感情都逃不掉的課題。 他無法保證和游澈的婚姻能走到多久,至少目前他們還是彼此的愛人。 車上。 祈顏低頭劃著手機,狀似漫不經心地隨口一提,“南黎說今天可能會碰到你的前任?!?/br> “知道,所以我不想讓你去?!庇纬簺]有特意打扮,穿著與平常無異,臉上沒有過多表情,只有與祈顏說話時,嘴角才淺淺掛著笑。 聞言,祈顏抬起頭,視線移到他臉上,打趣道:“怕他跟我說你壞話?” 游澈坦然點頭,說“是”。 祈顏當他說笑,沒有當真,偏頭看向遠處時,開玩笑似的,“或許是個舊情復燃的好機會?!?/br> 下一刻,遠眺的視線被挺拔的身影格擋,目光所及皆是愈發湊近的面容,手被輕輕握住。 游澈從祈顏手里拿走他無意識摘下的戒指,虔誠地推回無名指上,摩挲著潔白銀面,“不存在什么舊情復燃,我不是濫情之人,認定了就不會改變?!?/br> 說罷,他將那串很少離手的紫檀珠串留在祈顏掌心,“如果手實在無處安放,就玩玩這個,別再把戒指摘下來了?!?/br> 游澈確實因為祈顏才跟著出席,說的話也都是真的,他很忐忑甚至怯懦。害怕小少爺以為所有一切都是偽裝,他也不知該如何解釋,自己在慢慢學習這件事。 下車前,祈顏把珠串還給游澈,告訴他戒指不會再摘了。 他們的位置被安排在會場二樓的小隔間,視野開闊又不會有人打擾。舞臺上,主持人正字正腔圓地說著開場白,祈顏憑欄遠眺,在一眾人群中鎖定南黎的身影。 南黎沒察覺到祈顏的視線,偏著頭往相反的方向望,祈顏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二樓對面,是賀家兄弟倆。 賀宇鵬早早注意到祈顏,正揮手和他打招呼。 “賀家在娛樂產業也有所涉及,在這見到他們不奇怪?!庇纬撼洚斀庹f員,解答祈顏的困惑,一抬下巴示意祈顏往左邊看,緊接著道:“你的熟人不少,還有那位?!?/br> 祈顏朝他示意的方向看過去,還真看到了他的老熟人,付仁溥。 “聽說周秉華出席活動,都帶著他。你可能沒太關注,付仁溥已經憑借周秉華的資本,躋身流量明星隊列了?!庇纬赫Z調平平,只是陳述,沒有其他情緒起伏。 祈顏滿不在意,哦了聲,“我確實不關注,看起來你挺關注他的動向的?!?/br> 游澈沒有找理由辯解,實話實說:“人類對情敵的提防天性?!?/br> “杞人憂天,你有這時間,不如多關注院外的花草又長了幾厘米?!逼眍佊瞄_玩笑的語氣,給游澈回以鏗鏘有力的保證,游澈心領神會,眉梢都染上nongnong喜色。 付仁溥在周秉華身邊待了會兒,直到經紀人喚他去拍照才得到允許離開。似對祈顏的視線有所察覺,目送付仁溥下樓后,周秉華看向他們的隔間,舉起酒杯,隔空敬酒。 關于周秉華的信息,祈顏知道一些,但不多,都是從別人那聽來的。游澈掃了對方一眼,未給出絲毫回應,只顧著和祈顏聊天,他問,“之前看到陳果他們,你大發雷霆,是以為我像他一樣,有目的的資助?” 被對方戳穿心思,祈顏慚愧別過頭,不敢與其對視,含糊岔開話題,“到南黎上臺領獎了?!?/br> 相處的時間不算短,從他的反應,游澈已經得到答案。他并沒有就此略過,不管祈顏聽不聽,他都明確表示,“你擔心的事都不會發生?!?/br> 祈顏沒有回頭,目光留在舞臺上,心思早已飄遠,游澈可以問心無愧地向他保證,但他不能。 頒獎典禮結束后,到了活動的下半場,為了避嫌,南黎只在后臺和祈顏匆匆聊了幾句,他告訴祈顏,倘若見到夏林西會給他使眼色。 祈顏竟莫名有些緊張,下意識理了衣襟。 察覺他的小動作,游澈湊到他耳邊,低下頭小聲道:“他已經訂婚了,若真碰上,該緊張的是我,說不準他會在你面前嚼什么舌根呢?!?/br> 緊張的情緒只是一閃而過,祈顏很快恢復如常,也順著游澈的話笑道:“你有把柄在他手上?” 游澈直言不諱,“算得上把柄,主要怕你被煽動逃跑?!?/br> 對于這一點,游澈一直惶恐不安,他知道伴侶之間最重要的就是坦誠,也愿意將自己的一切毫無保留地剖到祈顏面前,包括不怎么光彩的過往。 但那些瘋狂又荒唐的行徑,游澈難以啟齒,他無法親口對祈顏說,自己是個心理扭曲的變態。 對于夏林西,南黎說過一些,描述中祈顏覺得對方應該不是那種會挑撥離間的人。游澈的上一段感情,他們都閉口不談,看得出游澈既不想瞞著他,自己又說不出口,祈顏只能會一會那位前任了。 這種觥籌交錯的場合,游澈依舊無法適應,只覺得鬧哄哄的,心煩。他留在專為貴賓設置的單獨休息室等候,那里視野開闊,可清晰窺見會場全貌。 祈顏對此已習以為常,打趣兩聲便蹦跶著下樓,找到賀宇鵬,不知在聊些什么,笑得很開心。 “看來你也沒那么喜歡他,這都受得了?”來人從游澈身旁越過,單手撐在臺面,居高臨下俯視著下面談笑風生的兩人,尾調高高揚起,帶著戲謔。 “要是以前,哪怕我和別人多說一句話,你都會大發雷霆?!毕牧治餍χ哌^去,和游澈擠在一張沙發上,眼神有些玩味。 他的手即將碰到游澈面頰時,被游澈禮貌格擋,“你是對的,控制并不是愛,我在學著用正確的方式去愛他?!?/br> 夏林西的笑凝在嘴角,神色變得愈發復雜,視線在游澈臉上停留片刻,不知緣由地大笑起來。 “果真是前人栽樹,后人乘涼。如果你早有這樣的覺悟……”話到一半,夏林西不再繼續,轉而開起玩笑,“你不到一旁守著,不怕我和你的小丈夫嚼舌根?” 游澈握緊珠串,語氣一如既往平和冷靜,“只要不是胡編亂造,隨意?!?/br> 夏林西不滿輕嗤,“到時人跑了可別賴我?!?/br> 游澈舉起茶杯,與對方的杯子輕碰了下,沒有接話,只補上了那聲遲到許久的抱歉。 從始至終,夏林西都不覺得游澈欠他什么,烈火在死水中熄滅,是既定的,無法改變的結局。 談不上辜負,唯有遺憾。 夏林西不止一次想過,倘若他們有一方妥協了,是不是能一直走下。 直到他看到祈顏,這個假設終于被徹底推翻。 第50章 束縛 負責人發言環節,所有人都停下交談動作,投去探究的目光。祈顏沒有興趣,拉著賀宇鵬退到人少的角落,越過人群,接收到南黎的眼色,扭頭看向他指的方向。 發言人正做著自我介紹,夏林西三個字響起,對方也朝祈顏看了一眼,視線在空中短暫交匯,短短幾秒,兩人都將對方仔細打量了個遍。 祈顏和賀宇鵬說了兩句話,都沒聽見應答,他疑惑回頭,頓時嚇得大驚失色,自己抓著的赫然變成了付仁溥。 這時他才想起來,賀宇鵬說過要去敬個酒,只怪當時心不在焉,以致拉錯了人。 祈顏有些心虛,忙不迭抬頭看向休息室,不確定游澈在沒在看,還是下意識擺擺手,臉上的表情大剌剌寫著“無辜”兩字。 單向玻璃后,游澈勾出的笑倒映在上面,那顆不安的心沒有變得搖曳,仿佛有了一根定海神針,直直立在心尖,很放心。 付仁溥是趁周秉華去洗手間的間隙才敢來找祈顏,意外的接觸不由使他欣喜若狂,和以前一樣,喊他小顏。 祈顏沒有理會,想轉身離開卻被他攔住,眼里的柔情像看著戀人,“好久不見,你怎么樣?” 中規中矩的話題,祈顏沒什么表情地回答,“看我如今面色紅潤就該知道,遠離吸血鬼后,生活順心多了?!?/br> “小顏,別這樣,”付仁溥握住祈顏的手腕,語氣急切,生怕慢一秒就沒有機會說完,“都是我的錯,不奢望你能原諒我,只求別記恨好嗎?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br> 祈顏輕松甩開他的手,語氣平穩,毫無波瀾,像面對一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請自重,我是有家室的人,先生看到會不開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