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其子黃射,也跟禰衡關系極好。 但禰衡畢竟是禰衡。 某次宴席上,因瑣事當著一船賓客的面罵黃祖“死鍛錫公”,鍛錫公相當于老東西,再加個死字,更是侮辱人。 黃祖怒不可遏,命人拖出去打。 禰衡大罵不止。 他罵人的功力,相信大家也知道了。 黃祖被罵得失去理智,下令絞殺。 其主簿向來討厭禰衡,立刻執行。 黃射光腳來救,卻沒趕上。 禰衡就這樣死了,結束了自己目中無人的一生,享年二十六。 他的經歷說明了一個道理,人吶,在沒有武力保護的時候,最好別太毒舌,容易喪命。 這樣一個人物,如今來到了大將軍府,張禎不能不慎重以待。 命人奉上茶點,自己先看信。 孔融在信中說了兩件事。 一是北征烏桓原來還有深意,是他自己見識粗陋,沒想周全。 但貿然動兵還是有損國力,請她以后慎為之。 二是舉薦禰衡。 言道禰衡“淑質貞亮,英才卓礫,忠果正直,志懷霜雪”,望善用之。 張禎通篇看完,甚感無語。 禰衡年少時就顯露出了才能,在士林極有名聲,否則曹cao和劉表也不會忍受他那么久,還不敢殺他,要借黃祖之手。 她也相信,禰衡并非徒有虛名,是真的腹有才華。 可她敢用嗎? 耐得住禰衡的毒舌嗎? 雖然朝中文武都覺得她極有辯才,但那要看跟誰比,如果是跟禰衡,她不覺得自己能贏。 然而人就在眼前,她敢不用嗎? 不怕禰衡坐到大將軍府門口罵街? 孔融大叔,你這不是舉薦,是強買強賣! 想了一想,張禎笑著招呼禰衡,“正平先生!” 今年他二十一歲,應該還沒有后來的老辣尖銳。 禰衡放下茶盞,淡淡的應了一聲,“嗯?!?/br> 張禎:“敢問先生,此次入京,是出于本意,還是卻不過文舉先生情面?” 不管怎樣,先問清他是不是自愿。 禰衡側頭看向她,目光很是犀利,“出于本意如何?卻不過孔文舉情面又如何?” 張禎真誠地道,“若是前者,歡迎之至!若是后者,不敢強求!” 她可能沒有曹cao和劉表的肚量,誰罵她,她就要罵回去。 要是罵不過,也許會像黃祖一樣動刀。 禰衡看她片刻,露出個清淡的笑容,“前者?!?/br> 確實是出于本意。 他對張禎好奇已久,很想見一見,特意請孔融舉薦。 此番見了,并非俗物,到目前為止都還沒令他厭惡。 這是很難得的。 第237章 千金買馬骨 雖然禰衡說是自愿,但張禎還是有點不敢相信。 ——他當年去見曹cao,也說是自愿呢。 笑問道,“正平先生,請恕我直言。我才疏學淺,無德無能,何以能得先生青睞?” 禰衡定定看她數息,皺眉道,“張大人,你本金玉之質、松竹之風,怎地也學了庸碌之士虛偽的毛???” 她還才疏學淺,無德無能? 那世上的大多數匹夫豎子,是不是都該羞愧而死? 張禎:...... 禰衡同志,你要這么聊天的話,咱倆可聊不下去。 忽然理解了曹cao、劉表、黃祖的心情。 假如賈詡是三國第一高情商,那禰衡肯定是三國第一低情商,兩人走了兩個極端。 禰衡眼神睥睨,“某平生最厭兩種人。一者妄自尊大,二者過分自謙?!?/br> 無才硬裝有才,可笑。 有才硬裝無才,更可笑。 若是兩者都能坦然面對自己的平庸或出色,便能各自相安,少生是非。 張禎:“......呵呵,先生性情中人!” 禰衡:“我以為,張大人也有真性情?!?/br> 張禎心說這應該是夸贊吧? 剛要隨口說多謝,又怕被他說虛偽,只能干笑兩聲。 禰衡繼續道,“于此浮塵亂世,名利場中,張大人卻醉心稼穡,憂民飽饑,實乃天下第一真性情!” 親戚朋友都說他任性,可他冷眼旁觀,張禎才是真正的任性。 無視世間規則,想做啥就做啥,還都做成了。 令他羨慕。 張禎的事跡,他去年就已聽說過。 當時想著此人要么大善,要么大偽。 他相信人性本惡,因而覺得偽的可能性要更大一些。 但經過一年多的驗證,他驚奇地發現,張禎竟然真心為善。 滿世皆惡,獨她存有一份仁心。 更妙的是,她還極為聰明,具有能保護仁心的大智大勇。 并非無用無鋒的老好人。 當然了,一年多只是個很短的時間,也許往后張禎會變。 可無論如何,此時的她,值得他投效。 她若變壞、變蠢、變懦弱,他再反目也不遲。 反正嘴長在他臉上,腳長在他腿上。 張禎:“......我確實如此,竟被你看出來了!” 她倒想謙虛,又不愿再戴上頂虛偽的帽子,索性承認。 沒錯,她就是這么厲害,這么能干,這么真性情! 禰衡暢快大笑,“哈哈,我輩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