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他只捏了一側，所以錢包在重力的作用下直接翻開，露出了塞在透明夾層的印有警徽標志的精致卡片。

    雷蒙愣了一下，又拿起錢包看了看。

    果然，和他記憶里的東西一樣。

    這是紐約當地警察兄弟們給所有定期捐款者送出的會員卡，據說分有初中高三個等級，初級是銀色的警徽，雷蒙見過的那張就和眼前這張完全一致。

    而那張卡的持有者，是他所敬仰的某位黑人歌手，就貼在他的車子上。

    該死！

    雷蒙氣不打一處來，轉身將錢包貼在自己的弟弟的臉上，用身體遮擋住他，湊在他的耳邊憤怒低聲道：“媽的，你看看你自己究竟在干什么！他和警局有聯系！不是一般人！你想搞死自己嗎！”

    戴維斯有些茫然，語氣里透露出驚慌：“那，那我怎么辦？”

    “交給我，小子！”雷蒙捏緊弟弟的肩膀。

    說完他直接上前摟住唐德的肩膀，體貼的把那個錢包放進了他的衣服兜里，還用寬厚的大手拍了拍：“兄弟，我要為我魯莽的弟弟道個歉……”

    唐德翹起嘴角，沒想到老爹生前購買的初級會員卡還挺有用，至少能唬住一些貧民區的人。

    雷蒙絮絮叨叨的道歉他沒有認真聽，只是聽到了他要給自己爭取更高時薪的承諾。

    并且還被他塞了一筆今天的寫真拍攝費用。

    當兩人確定了合作后，雷蒙笑得很開心，仿佛已經看到格萊美在向自己招手了。唐德不知道說什么，這家伙難道是后世的什么知名說唱選手嗎，怎么自信這么爆棚？

    而后一想又覺得合理，正因為這群家伙眼界低，所以才會覺得成功是非常簡單的，只要掛上金鏈子唱上兩句嘻哈就可以收獲大把大把的粉絲和票子，走上人生巔峰。

    但他們往往忘記了自己的真實水平。

    不過這和他沒什么關系，他只是個拿錢拍照的攝影師，頂多把他的專輯封面搞得炸裂吸睛一些。

    談妥了時間，留下了聯系方式后，唐德將自己的相機從那群雞動的黑人小伙子手中拿走，而此時他們看向他的目光已經完全變了。

    就好像在看某位權威導師，眼神里夾雜著興奮和敬佩，很顯然已經被他的拍攝技巧所深深折服。

    唐德坦然自若，這種目光前世見多了，到了他這種層次，已經不是他去找人，都是福利姬求著他拍攝。

    因為被他拍是一種榮譽！所有同好者們都會將出鏡的女生視作為新一代的唐女郎，并廣為流傳。

    但那都是過去了。

    唐德迎著微涼的晚風走回白人街區，當他走到家門口時就聽到里面傳來了母親的聲音。

    “雷吉亞斯！停下！我叫你停下！不要把地上弄臟！”

    “路易斯！你也是，敢擺弄你哥哥的吉他，小心你哥哥回來揍你！”

    就如同往日里一樣，唐德的家庭一直保持在熱鬧的氛圍里。

    即便這熱鬧的氛圍讓母親卡梅拉很頭疼。

    “叮鈴鈴！”門口的風鈴響動，唐德推開門，走入客廳：“我回來了?！?/br>
    “哥哥！”在地上打滾的雷吉亞斯停下動作，老老實實的起身迎接。

    而路易斯則把手背在后面，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斜眼盯著哥哥。

    唐德沒有責怪兩個小家伙，只是伸出雙手摸摸他們的小腦袋，任由他們歡快的繼續玩耍，然后走到廚房。

    母親卡梅拉正在灶臺前忙碌：“今天怎么回來這么早？工作結束了？”

    “不，今天沒有，但下周有一份工作?！?/br>
    唐德拿起一個橘子給自己剝開，一點點撕著上面的白色橘絡，給母親解釋道：“我要去拍攝專輯封面?！?/br>
    “專輯？”卡梅拉轉過身把平底鍋放在中島臺面上，把用救濟金購買的一大袋菜放入水池清洗，邊挑挑揀揀邊疑惑道：“怎么，要給某個胸很大的女明星拍寫真專輯嗎？我的大攝影師?！?/br>
    她很清楚自己兒子平時在干些什么，唐德從不隱瞞。

    “不，是音樂，是音樂專輯?！?/br>
    “謝天謝地，總算不是拍那些裸露雜志了?！笨防p手合十祈禱。

    唐德聳聳肩，嘴角噙著笑意：“裸露雜志掙錢快啊，卡梅拉?！?/br>
    “你和你父親簡直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唐以前炒股的時候也是這么和我說的，但你看，他死后欠下一屁股債。害的他的老婆孩子住在貧民窟?！彪m然話語里有些埋怨，但卡梅拉是笑著說的。

    唐德知道父親以前也是走偏門發的家，畢竟那個年代華人的地位確實很低，靠勤勞能賺到錢，但賺不到什么大錢。

    “放心，我不會走父親的老路的?！?/br>
    唐德安慰了一下母親，吃起橘子，忽然想起從斯嘉麗身上嗅到的沐浴露氣息，也是柑橘味。

    于是他拿起橘子放到鼻尖輕輕嗅了一下。

    嗯……真好聞。

    第4章 窮人地獄

    晚飯后，兩個小家伙在電視機前邊看動畫片，邊吵鬧著爭論誰是主角。

    母親卡梅拉則坐在沙發上拿著賬本算賬，便宜老爹死后留下了很多信用卡債務，他們每個月都要還好幾筆錢，否則就要面臨被起訴的風險。

    就像原本住在隔壁的布朗恩家，因為口角沖突，小兒子打了人。他們家沒錢付不起律師的薪水，只能由法庭指派。結果那律師沒什么吊用，法官直接將其判罰到監獄里改造，還因此背上了一筆賠償款。

    可美國的監獄大多是私人的，他們家甚至付不起監獄的費用，導致小兒子出獄后又背上了一筆監獄的貸款。

    兩個貸款壓得他們喘不過氣，沒有按時還款，然后監獄又到法庭起訴了他。

    證據確鑿，沒有什么可申辯的地方，于是他再次進去了，還是同一家私人監獄，同一個貸款。

    并且伴隨著貸款的還有高額的利息，他們家賣掉了房子現在已經不知所終。

    如果不出所料的話，這位小兒子未來可能就要一直陷入這樣的循環里，出獄、還錢、被起訴、出獄、還錢、被起訴。

    直到他拿起槍像個神經病一樣沖進某些地方大開殺戒。

    唐德聽說這件事情后詫異了很久，也是在那時候才真正意識到美利堅的確是富人樂土，窮人地獄。

    這個社會不談良心，只談利益。

    所以唐德必須要盡快擺脫這種糟糕的境地。

    “嘿，哥們，上次我和你聊的事情有后續了嗎？”唐德站在陽臺，吹著冷風挨個撥通了朋友的電話。

    “不是說電影已經要開機了嗎？”

    “什么？投資人撤資了？電影完蛋了？好吧，哥們，節哀。有空請你喝酒！”

    “杰克，好久沒聯系，你現在怎么樣？有活嗎？”

    “你也不干了？準備去芝加哥？去那兒干嘛？難道你打算加入黑手黨？得了吧兄弟，就你這小身板扛不住槍子兒的！”

    “好吧，好吧，我不干涉你的決定，但你千萬記得要交稅！”

    “喂，朱迪，你就職的雜志現在缺人嗎？燈光、攝影都可以?！?/br>
    “你被辭了？為什么？”

    “就只是罵了個黑人就說你種族歧視？狗屁，你應該告訴你的領導，你是自認為男性，喜好同性的生理女性！”

    “fuck的美利堅！”

    接連與好幾個曾經的同學通過話后，唐德無奈的嘆口氣，這狗日的世道大家混的都很差。

    他本身就是畢業于三流大學的，認識的那些同學自然在學校里也沒有什么好成績，一個個天天嗑藥開趴體，僅有的幾個上進的現在也被社會上的政治正確所逼迫得無法正常生活。

    一方面反種族歧視成為了一種絕對的政治正確，一方面這種歧視卻無處不在。

    上層人和底層人簡直快成為兩個物種了，整個美利堅堪稱魔幻現實主義的實驗基地。

    唐德雖然不是黑人，但他的白人混血身份也只比黑人強上一點，許多工作機會都競爭不過真正的白人。

    這也是他為什么每天要從報紙，雜志和電話來尋找機會的原因。

    而就在他繼續翻動通訊錄的時候，一個熟悉的電話突然打了過來。

    “吉米！”唐德立刻接通了電話，吉米是他在學校時最好的朋友，學的是導演系，只是出來后一直作為場務在各大劇組奔波。

    他之前和吉米說過若是有合適的工作機會就立刻給他打電話。

    “唐德！聽著兄弟，發達了，我們要發達了！”吉米的聲音有些興奮，還帶著些許尖銳。唐德把手機放下等他發泄完才安撫道：“慢點，別急，兄弟，你難道想讓我聾著去發達嗎？”

    “機會來了！真的……”吉米吞吞口水，把話說完整：“我最近一直在跟著某個巨牛逼的副導演混，倍兒牛逼的那種，和各種好萊塢明星非常熟悉。他很看重我，知道嗎，他一直說我很有潛力，就像是年輕時的他。我們一起喝酒，一起嗑藥，真的倍有面子！那些妞就像是吃了藥一樣往我身上撲?！?/br>
    “說重點！伙計！”唐德有些無奈，這家伙還是那么絮絮叨叨。

    “重點就是，喝酒的時候，他跟我說有個難得的機會！”

    唐德忍不住催促道：“什么機會？電影？還是廣告什么的？”

    “廣告！對，就是廣告?！奔赘吲d的笑起來：“他明天要擔任現場導演，要給達美樂拍攝室外廣告?，F場還缺兩個人！你看，身為好哥們我立刻就想到了你！”

    “哇哦，聽起來不錯?！?/br>
    “當然！唐德，我們真的要發達了！”吉米已經完全陷入了興奮的情緒中。

    “所以是什么職位？兄弟！”

    “燈光！燈光師！”吉米解釋道。

    唐德點點頭，這個職位自己還是挺熟悉的，畢竟不會打光的攝影師不是好導演嘛！

    “謝了，吉米?！?/br>
    “嘿，和我說這種話干什么。記住，唐德，我們是好兄弟，好兄弟就要互相幫忙，不是嗎？”

    “沒錯，明天幾點？”

    “明天早上八點，我開車去接你?！奔椎募彝ミ€算富裕，自己還有一輛吉普車。

    “沒問題，到時候見?！?/br>
    唐德掛斷電話，雖然面對著冷風，心卻是熾熱的。

    轉身回到屋子里，看到兩個小家伙正在沙發上蹦跶，唐德上前拍拍他們的屁股，在笑聲中和他們打鬧了一會……

    第二天，清晨。

    唐德嘴里叼著卡梅拉做好的三明治，穿著棕色外套走出家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