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紫感覺到風澹淵的手在微微顫抖，而他眼中亦染了一層紅色，彌漫起一層水霧。

    “林校尉臨死之前跟我說，他們可以死，但我不能死，云國等了這么多年，才有我這么一位將才，我得活著，帶著云國的將士統一四域，讓云國的百姓不再受戰爭之苦?！?/br>
    “嘖，他倒是瞧得起我。我讓這么多弟兄白白犧牲，算哪門子將才？我風澹淵的命，需這么多人以命抵命嗎？他們這么做，想過我愿意嗎？”

    “他們死了，這些話都聽不到了?？墒?，我還活著。從今往后，我再不是可以任性妄為的風澹淵，我得帶著他們的命，帶著他們的信念活下去?！?/br>
    魏紫的心仿佛錘子用力敲一般，鈍鈍地疼。

    她終于明白，這些年風澹淵是肩負著什么走過來的。天下人贊他曠世奇才，三萬大軍打贏十萬大軍，可那每一次夸贊，又何嘗不是往他心里戳刀，一遍遍提醒他：當年他是如何從同袍的血堆里一步步邁出來的。

    那時候，他也不過十八歲。

    還是一位少年??！

    第六百五十章 我不安慰人，我只安慰你

    花團錦簇的背后，是斷壁殘垣的荒涼蕭瑟。

    所以，自西域那戰歸來，風澹淵拒絕了皇上和風老太妃的提婚。

    所以，幾月前那一戰，他寧可孤身犯險，也要以最小的代價攻下西域諸國。這不單單是因她那一句“帶著將士們平安歸來”，更是他心中的一道執念：他已經讓兩萬將士為國捐軀，讓那么多人為護他而死，不能再多了。

    “風澹淵早就死了，那我又是誰呢？”他低笑一聲，單薄又蒼涼，“這個問題，我想了好些年才想明白：我便是我?！?/br>
    “我做的事，并非是別人的期許，而是我愿意去做，應該去做?！?/br>
    “我守云國，是跟皇上的約定，是因林校尉他們的以命相護?？蓲侀_這一切，說到底，也只是我愿意去守、愿意去護罷了?！?/br>
    “若有一日，我不愿意了，那便到此為止?！?/br>
    風澹淵仰望蔚藍無際的蒼穹：“所以啊，有時候也會覺得林校尉他們死得挺不值，把那么重的擔子擱在我這么一個隨心而活的人身上。什么百年將才，連神仙都有私心，我一介凡人，哪能心無旁騖地鞠躬盡瘁、死而后已？高看我了?！?/br>
    魏紫看著他，眼神清明：“那你覺得，什么時候會不愿意？”

    風澹淵搖了搖頭：“不知道，沒想過這個問題?！?/br>
    魏紫笑了：“有人跟我說，人活一輩子就是一場賭局。世事無常，人心易變，誰能保證堅守初心？都是選擇自己愿意相信的罷了?！?/br>
    “與其說，林校尉他們堅信你不會變，不如講，他們選擇相信你愿意守云國疆土，護天下百姓平安。事實上，他們選對了，不是嗎？”

    “那你呢？”風澹淵問魏紫，“你選擇相信我會一直愿意嗎？”

    魏紫用力點了下頭：“當然?！?/br>
    “哦？”風澹淵劍眉一挑：“我以為你會說，只要我高興就好?！?/br>
    “因為你打了勝仗會高興，其他的時候……”

    魏紫想了想，遺憾道，“我都想不到你什么時候是真的高興。你凱旋而歸時，整個人都不一樣，嗯……怎么說呢，身上有一層光?！?/br>
    “就像我連做幾十個小時的手術，累得身體都不是自己的了，可想到一個個被自己救回的病患，想到自己做成了這么難的事，便覺得高興——發自內心的高興?！?/br>
    她朝他笑道：“還有，我從小在和平年代長大，早就習慣不打仗的生活。讓我去過顛沛流離的戰亂生活，我不愿意的。你護這天下太平，我才能安安心心地生活，踏踏實實做我想做的事?！?/br>
    她頗有些不好意思地用拇指和食指，掐了小小一段：“這也是我一點點的私心?！?/br>
    風澹淵呵呵一笑：“寧為太平犬，莫作離亂人。你這私心還只有一點點？不過——”

    他伸手攬著她肩，將她納入懷中，低頭吻了吻她的唇：“這話我會一直記著的，不管如何，總不會讓你過顛沛流離的生活?！?/br>
    他拉著她的手，說道：“心里舒坦了些嗎？”

    魏紫一愣，隨即點點頭：“好多了?！鳖D了頓，又添了句：“原來宸王很會安慰人?！?/br>
    “呵?！彼创叫α艘宦?，語氣高傲：“我不安慰人，我只安慰你?！?/br>
    魏紫抿唇笑了笑，眼角微挑：“宸王也要記著這話，以后只能安慰我，不許安慰別的女子?！?/br>
    “別的女子是誰？我不認識?！憋L澹淵義正言辭。

    “答得很好?！蔽鹤蠂烂C地點點頭。

    風澹淵不禁笑了：“宸王妃對自己自信些。有你這樣的珠玉在側，別的女子都成了庸脂俗粉，誰還能入得了我的眼？”輕輕捏了捏她的臉頰，“以后啊，吃什么都別吃醋，起來吧?！?/br>
    魏紫一怔，不由眨了下眼睛。

    第六百五十一章 古星宿圖

    “宸王妃，我們來這里，不是為了聊人生、談理想的吧？”風澹淵覷她一眼。

    魏紫尷尬一笑，借著他的力站起身來：“我們找秘術吧?！?/br>
    兩人繞著祭壇走了一圈，最終還是回到了放著骨笛的石案前。

    魏紫又再次拿起了骨笛細看，仍是一無所獲。

    風澹淵沉思許久，開口道：“抱樸道長說，要開啟秘境，除了解開機關鎖，還需九重‘滄海錄’。我試試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