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余回來過翠枝山數次,這條山路他閉著眼亦能背熟。中段路只剩前面最后一個急彎,再向前便是近公里長的直路。 他被夾在兩車之間,三架車幾乎以同一速度前行,這個彎是最后機會。不能再處于被動,他同向南珺不能成為互相牽制彼此的弱點。 要反擊。 黎耀文亦有弱點。 他跟住前車,一個漂亮甩尾漂移。前車絲滑入道,繼續一騎絕塵向前開去,他卻將車位擺正,而后一腳剎車,停在后面那一輛的視野盲區。 后面的外國佬根本未想到余回出這樣一招,全速過彎,躲閃不及,徑直撞上余回車尾。 駕駛位上的人似乎受驚,方向亂打,面上俱是慌亂,早已不知如何應對。 半架車探出崖邊,他那一腳剎車踩得太死,后續動力難以為繼,終于眼看著越傾越斜,最終緩緩墜下山崖。 一步一步靠近死亡,如凌遲緩刑。 向南珺只看著便被抑住呼吸。 得益于車身停得周正,余回在巨大沖擊下沖出幾米,而后不再動了。 不再啟動,亦不點火。 他按住單只耳機:“你放他走。不同意,就去找下一個余回?!?/br> 向南珺不知余回講什么,卻聽黎耀文面露喜色,對另一邊講:“你同意去我澳島實驗室?” “我同你講條件的籌碼,不是我去否你實驗室,”余回從已有裂縫的擋風玻璃望住前方,“而是我這條命。油門踩死,這條路我開到底,不轉彎。你覺我不重要,就當我未同你講過條件?!?/br> 有這樣底氣,因陰差陽錯,他做出黎耀文看重的東西。只指甲蓋大小,足夠拿捏。 稍加改進便是最新型合成品,國家都來不及管制,省去麻煩無數。 再張口,音節似要被黎耀文咬碎在齒間:“就算你死了,我同樣可以關住向南珺不放。你憑什么以為能威脅到我?” “黎少分明知我兩手空空,怎么可能威脅到你。如果你覺得我不該死,那就同我交換,放向南珺走,”余回聲音聽不出一絲波瀾,講,“如果不是,橫掂向南珺落在你手里不會有好結果,我就當提前下去等他。生路死路,我總不能讓他一個人行?!?/br> 黎耀文收聲,不再講話,只轉頭盯住滿臉疑惑同焦灼的向南珺。他無法繼續質問,亦無法嘲諷面前二人情比金堅。 他太享受向南珺滿臉慌張的神情,不愿他知曉另一端的余回亦同他一樣擔心著他。 他不愿架空自己做個小丑,更不愿在向南珺面前丟面,似是他低頭認輸。 沉默間,耳機中聽見引擎啟動,余回竟真一腳油門踩到底,在筆直山路上快似一顆子彈。目的地是道路盡頭的斷崖,不見一絲猶豫。 向南珺對耳機中發生的對話一無所知,只睇住屏幕卻被嚇到心驚。 “停下!”叫出聲來才想起余回聽不到他講話,于是轉向黎耀文,“叫他停住??!” 轉播中的車子似突然失控般沖向斷崖,黎耀文也似仍然沉浸在方才兩人的對話中,冷眼睇住,不攔亦不做聲。 終于是他先失態,起身揪住黎耀文衣領:“快叫他停??!你在搞什么???” 黎耀文不睬他的撕心裂肺,卻語氣平靜反問道:“你愛到要死的人用自己的命威脅我啊,什么感覺?” 改裝車零件都是真金白銀砸出,零百速度近乎不到三秒,不足公里的直道,至多只留低黎耀文半分鐘猶豫時間。 他終究還是“瘋”到自己頭上來。人命當前,他竟然還有心先問這樣問題。 向南珺袖口落下把開酒器,尖端閃著寒光,直抵上黎耀文的鎖骨。尚未開口手上已用了力,轉眼滲出幾滴鮮紅血珠。 他雙眼通紅,幾乎一字一頓,每說一個字手上力氣便加重一分:“馬上,讓余回停下來。不然我們就一起死?!?/br> 登時兩把槍抵上他的后腦。 黎耀文輕笑:“你手里的東西能快過他們的槍?” 黎耀文吸大麻,向南珺急紅了眼,亦不比他差:“不信你就讓他們開槍。我只剩最后一口氣,亦要看著你死了再咽氣。到時候,你就去地下繼續吸你這些大麻?!?/br> 被抵住那塊皮膚已現出一道血痕,向南珺未在講笑,隨話音加重手中力氣。 明明平常好怕死的人,此時卻因大麻吸多,好似絲毫覺不出痛。反倒瞇起眼睛,盯住向南珺,盯著盯著便笑了。 向南珺被笑得脊背生寒,若一人已無懼生死,他不知道可以再用什么東西威脅。 他顧不得許多,伏身湊近黎耀文耳邊,希望余回能就此聽到他的聲音,企圖勸他踩下那一腳剎車:“余回!你剛剛答應過我唔會有事!快停??!” 黎耀文始終未說一句,目光回到航拍畫面上去,面部神經抽動,臉色逐漸陰沉。 最后三秒倒計時,他終于開口:“我答應你。停下,你不好就這么死的?!?/br> 向南珺應聲抬頭,一陣刺耳蜂鳴,藍白色賽車一個漂亮甩尾,橫漂在的崖邊,穩穩停住。 那一瞬的余回仿似活在生命的最后一秒。 亦是他的最后一秒。 向南珺跌坐地上,手背蹭過面頰,方覺原來無意識間已被淚水濡濕。頰邊是溢出的淚水,額頭是布滿的冷汗。 觸感牽動痛覺,許久不曾經歷過的胃痛來得后知后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