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無奈天公樂善好施,把各行各業照顧得面面俱到,家長里短也不放過,偏偏遺落了向南珺這一個。他腳步頓住,眼睜睜看著高大俊朗的男人被一位靚女以美酒一杯邀走,于靜謐昏暗的角落相談甚歡。 黎耀文身邊依舊人滿為患,同他打個招呼還要先排長隊,夸張似當紅頂流的見面會現場。 向南珺下午同向明華講好:“出席沒問題,東西不保證送得出?!?/br> 以此換來張免罪金牌。 向明華的交代早已變得不緊要,他有其他事要做。加速的心跳得不到安撫,性命堪憂。 他移步到人群外圍,對身后諂媚夸贊之言充耳不聞??孔∮嗷胤讲趴窟^的位置,手腕抵上桌沿,小指觸到一杯飲了一半的酒水。 向南珺怔了一瞬,指尖仿佛落上前個人遺留的體溫。剛剛那人端著這杯輕晃,當年那人站在太陽下,一只胳膊擋住刺眼的日光,另一只手里捏著飲剩一半的礦泉水,也是這樣晃。 他的目光不自覺又飄向那邊的角落,靚女一身齊肩晚禮服,露出白皙天鵝頸,弱不禁風我見猶憐,再進一步就要歪倒在余回的身上。 她身高本就優秀,此時腳踩恨天高,發頂齊平余回鼻翼。向南珺悄悄望住,余回紳士手護在靚女身側,卻始終不肯將人推開,分明一副欲迎還拒之態。 向南珺突地有些不痛快。 “那個余回真的是你當年情郎?”梁天寧何時跟來,竟悄無聲息。 語出驚人,向南珺下意識起身,尾骨撞上桌沿,一陣低聲痛呼:“什么情郎!你發什么顛?” 旁觀者清,梁天寧話里話外都醒目:“那你在這獨自食什么飛醋?!?/br> “我幾時食飛醋。今日話咁多,怕不是你午餐食太咸?!狈裾J都少幾分底氣,向南珺干脆偏過頭去,說什么都比不過再多看幾眼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 不料一道柔和視線越過靚女的蓬松發頂,直直朝他望來。余回看似心情大好,眼尾帶笑,看誰都像含情,細看又似無意。 予人遐思,又絕不主動出擊,手段高明的花蝴蝶,最會玩弄人心。 向南珺道行實在太淺,一時招架不住,慌亂中撇開視線,舉著腕子要往口中送一口酒,卻尷尬發現手中空空,只有一捧空氣。 又往桌上去找,好不容易尋到玻璃杯,如天大的救星。低頭一看,卻是余回飲過那杯。他收回手,面上一陣紅白。 不知何時黎耀文身邊人群散去,梁天寧上前與他碰杯:“黎少?!?/br> 黎耀文眉頭輕挑,公然無視禁煙規定,旁若無人點起一支名貴雪茄。而后向梁天寧讓了一讓,算作邀請。 梁天寧擺擺手,將身后的向南珺讓出來,主動做起搭橋人:“黎耀文,黎少。這位是向南珺,珺華集團向明華先生的獨子?!?/br> 有這一句開場,角落之人終于也肯動作,舍得推開主動撩撥的美女,提步走出陰影,向這邊靠近。 向南珺的掌心倏地蒙上一層水汽。 他在緊張,內心似乎早已默認將那位余回當做當年的故人。 他匆匆收回視線,對黎耀文伸過手:“久仰,黎少?!?/br> 黎耀文果然似梁天寧口中所說那樣囂張,能抽出一只手來與向南珺交握,似已是給足了天大的面子。 他從口中夾出雪茄:“不好意思,最近好忙,沒什么印象了。是商會成員?” “暫時還不是,有這個計劃...” 向南珺的話堪堪說完,最后一字來不及落地,又被黎耀文一句截走:“哦,難怪沒聽說過?!?/br> 珺華近幾年勢頭勁猛,與港市早有貿易往來。商會只接收本地企業,要入會只差一間分公司。 前不久向明華才榮膺「港陸貿易杰出貢獻獎」,紙媒網媒輪播,向南珺才不信黎耀文一點風收不到。 下馬威罷了。 看似禮貌,實則散漫無禮至極。不過是靠姓黎護佑一切,拋低個姓氏,只剩下得罪四方的二世祖。 向南珺的耐心快要耗盡,實在是他運氣不佳,這號黎耀文偏偏是他最厭惡的類型之一。 憤怒之余仍不忘向明華的交代,從口袋里摸出嶄新精致的首飾盒,方向調轉遞給黎耀文:“初次見面,一點薄禮,不知黎少中不中意?!?/br> 盒子才交到他手中,不及打開,一個高大身影從陰影處走來,腳步繞過梁天寧和向南珺,停在黎耀文身邊。 黎耀文于是蓋子也不曾掀開,徒手向余回的方向一丟:“阿回,打開來看看咯?!?/br> 阿回,好親昵的昵稱。向南珺不懂港市的稱呼,心想要多久的交情才叫得起這樣一聲“阿回”。 一瞬的失神,四目交錯。偷望了一晚的面孔,在此刻終于光明正大在眼前變得清晰。 好像,真的好像。 港市的氣候養人,告別大山里的烈日和迥異的早晚溫差,眼前的人比印象中似乎更白了些,卻仍有小麥色的影子。西裝很合身,一眼看出比之前更勁瘦。 向南珺不會看到自己此時的神情,有多么期待一場闊別多年后相見的戲碼上演。 戲中余回那雙含情目也溫柔看向他,輕聲招呼,說“原來是你,好久不見”。 然而并沒有。 余回的眼神只是從他與梁天寧身上流轉、點頭頷首,一刻不多停留。 他好淡然,波瀾不驚?;蛟S真的是自己認錯,余回與自己所惦念的人當真只是長得相似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