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病者4
沉妄的手指貼著她的手腕從手環里穿過去,把她整個手腕都拎了起來,晃了晃,對她身后道:“怎么說?要給她取下來嗎,老東西?” 祁棠悚然后望,但什么也沒看見。沉妄聽了一會兒,不知怎么笑了一聲,視線轉向她:“喜歡你,想帶你下去陪她?!?/br> 祁棠拼命搖頭,生怕沉妄一個點頭同意了,死死抱住了他的胳膊:“不行的!不行的,沉妄,你跟她說不可以帶走我嗚嗚嗚嗚嗚?!?/br> “為什么不行?”他慢條斯理地問,又把她的手環往上勾了勾。 手臂上傳來柔軟無比的觸感,女孩豐滿的胸部牢牢擠壓著他的手臂,因為夏季的衣物輕薄,連肌膚的綿潤也能感受到。他比祁棠高很多,從這個角度可以看見一條被擠壓出來的雪白溝壑。 他毫無波瀾地移開視線,抽了抽手,但沒抽出來。 “我不是你的仆人嗎?我要是走了,以后你再找個,使喚得不順手怎么辦?!逼钐慕z毫沒注意到他壞心眼的恐嚇,眼淚跟決堤似的把沉妄的袖子都哭濕了,灼熱的濕意傳遞過來。 沉妄對那片空氣開口:“嗯,你都聽到了,她有主人了?!?/br> 不知對面說了什么,他神色倏然冷了下來。 “老東西,聽不懂人話嗎?哦,對,你不是人了?!?/br> 不知他做了什么,祁棠隱隱聽到一聲蒼老的尖叫,同時手腕一松,那手環應聲墜地。切口極為平整,像是某種利器所劃。 “她走了嗎?”祁棠淚眼朦朧,勉強把臉從沉妄的手臂上抬了起來。 “走了?!背镣龥]走幾步,感覺邁不開腿,祁棠還牢牢抱著他的胳膊,就像抱著樹的樹袋熊一樣。 “放開?!彼淅湔f。 祁棠哦了一聲,但還是寸步不離地跟在他身后。如果哪天沉妄可以不那么討厭她,再對她稍微溫柔一點,那就好了。 好像有點貪心了。人總是這樣,有了一就想有二,但她還是真心希望沉妄不要那么討厭自己的。 “你去哪? “樓下?!俺镣肓讼?,補充道,”江亞川好像出事了?!?/br> - 走廊的長椅上,坐著一道人影。他雙手緊握,深深抵著額頭,呼吸沉重無比。 忽然間,江亞川的面前滾過一張紙團,紙團無風自燃,燒完之后卻沒有灰燼,而是一張黑色的便簽紙。 用鮮血的紅字寫著:真心話還是大冒險? 他看著冒出的血字,喉嚨里發出嗬嗬的聲音,脊背佝僂下去,過了片刻,他站起來,腳步沉重地向病房內走去。 他望著沉睡中的母親,一年多來的疾病將她折磨得面容枯槁,不復往日溫柔。他看著她,忽然感覺很陌生,他發現自己已經忘記了母親的聲音,忘記了她呼喚自己回家的語氣。躺在床上的,更像一個與他無關的陌生人。 這是他的母親嗎? 還是一個占據了她的身體的惡魔? 那雙激烈顫抖的手,慢慢放在了女人細弱的脖頸上。溫熱的體溫讓他的手指哆嗦了一下,隔著薄薄的肌膚,頸骨嶙峋得硌手,幾乎像一把匕首,能刺傷他的心臟。 他的手指越收越緊,越收越緊…… “社長!”祁棠匆匆趕到,啪的一下推開門,看見這一幕愣了一下,“你在做什么?” “這就是我的冒險??!”江亞川低吼道,“你阻止我,是想我死嗎,祁棠?” 冒出來的血字,讓他了結母親的性命。 祁棠感覺自己舌頭有些打結了,好半晌才勉強開口:“這是你母親啊,社長……” “她早就不是了!”江亞川崩潰地吼了出來,“我的母親是每日為我準備好早餐,下雨叮囑我帶雨傘,為了供我的學費連軸轉打叁份工的女人,不是這個躺在床上,沒有動靜、沒有生機,瘋了一樣逼我交錢的病鬼!” “她病了那么久!那么久……” 他氣喘如牛,額頭都是汗,牙關緊咬著,像和某種看不見的東西在做斗爭。 “我還是個高中生,我才十八歲!我能怎么辦?我那么努力才考上七中,和你們這些悠閑的富二代不一樣,沒有人會給我兜底的,再這樣下去我的人生會毀了的!” 所以他選擇了大冒險,他明明知道這個選擇活下去的幾率會更低。死也好,活也罷,終結這暗不見天日的人生是他現在唯一的念頭。 “這樣也好,這樣就好……”他神經質地低念著,手指卻抖如篩糠,無論如何也無法握緊。 眼前浮現母親的音容笑貌,扶起年幼摔倒的自己的母親,吹熄蛋糕上的蠟燭慶祝的母親,溫柔說“小川懂事了”的母親。 祁棠拼了命給旁邊事不關己抱著手臂看熱鬧的沉妄遞眼色,對方看了她一眼:“你眼睛抽筋了?” “你也勸勸……”她低聲道,拉了拉沉妄的袖子。 “為什么要勸?”他嗤笑一聲,“他說得有道理啊?!?/br> “給予你生命是你母親的選擇,而要不要對這條命負責,是你自己的選擇?!彼煤翢o情緒的語氣說道。 江亞川抬起血紅的眼睛。 語氣中有一絲蠱惑:“不下手馬上就要死了?你還在猶豫什么?” 祁棠快暈厥了!她早該知道他本來就不是人類,自然也沒有人類的同理心,這和推一把本來就在懸崖邊上的人有什么區別! 她急得鼻尖也冒出細汗,腦海中猛然靈光一閃:“社長,你仔細想想,如果你是真心想殺了母親,游戲又怎么會那么好心順著你的心意呢?它只想看你崩潰,后悔,不要被它迷惑心智!冷靜下來,我們一定有解決辦法的?!?/br> “你騙我!” “真的有!”祁棠語速很快,情急之下什么都爆出來了,“記得我們在別墅的第一個夜晚嗎?我選了大冒險,但我根本沒親沉妄,我沒有完成冒險,所以那個晚上我就撞鬼了!但我還不是活得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