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病者2
江亞川雙手互相緊握,坐在門外的長椅上沉思許久,緩緩吐出一句話:“我們報警吧!” 他只是一個十八歲的學生,這一切都超過了他的承受能力。而普通人遇見困難的第一時間,能想到的只有求助警察。 報、報警?祁棠心虛,不是事先對過了口供她才在警察面前撒謊的嘛。沒來得及開口,身邊傳來一聲冷笑。 沉妄道:“先不說警察會不會相信你說的話,如果他們相信了,那別墅中死亡的社員也會被歸責到作為社長的你身上,你確定自己能承擔?” “退一步說,如果他們為了確認案件細節和游戲真實性,限制了你的人身自由,那你如何完成游戲內容?就在詢問室等死嗎?” 他冷嗤了一聲:“蠢貨?!?/br> 祁棠第一次見他說這么多話,不由自主看了他一眼。 江亞川六神無主,喃喃道:“那該怎么辦才好……” “選真心話吧,社長!”祁棠認真道,“選這個活下來的幾率比較大。雖然人人都有不為人知的秘密,但什么秘密能比生命還重要呢?“ 江亞川抬起頭來,蒼白一笑。 “小江?”一個路過的護士走過來打招呼,看起來和江亞川相熟,“今天也來看望mama嗎?” 他搖搖頭:“不是,是我朋友住院了?!?/br> “哦,這樣,我看你臉色不好啊,要不要也掛個號看看?” “我沒事的,謝謝你?!?/br> “社長,你母親住院了?”祁棠第一次知道這件事。 他從來沒有在大家面前提起過。社長總是表現得那么開朗外向,像個負責人的大哥,好像從來沒有煩惱一樣。 他苦笑著捏了捏鼻梁:“我母親是一年前因為意外導致的急性心肌炎,住在這家醫院的重癥監護室,靠ECMO設備維持生命體征,但是每天的花銷都非常高昂,說是燒錢絲毫不為過?!?/br> “我把親戚的錢能借的都借了,借到沒有人愿意見我。維持母親的醫藥費對我來說焦頭爛額。越焦慮就畫不出漫畫,讀者流失了,收益也是,沒有稿費我就交不起住院費,這是個死循環?!?/br> “我需要刺激的真實事件來激發靈感,所以事前調查過很多資料,在那些捕風捉影的傳聞里,郊外別墅中的‘真心話大冒險’是最真實的一個。我就是沖著能見鬼去的?!?/br> 他抹了把臉,長長舒了口氣,像是吐露出了心中掩藏已久的沉重秘密,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事到如今我也瞞不了什么了,你們要恨就恨我吧?!?/br> 祁棠沉默下來。她不知如何說。畢竟被騙去別墅的不是她,她只是穿了進來當原身的替死鬼。 “沒什么事我先走了,我母親還需要看護?!彼玖似饋?,先前的恐懼忽然被一種更深的疲倦所代替,以至于他整個人都像瞬間蒼老了不少。 離開前,他的最后一句話是:“如果我死在這場游戲里,就當是我的報應好了?!?/br> - 祁棠在飲水機旁邊找到了插座,蹲下來給手機充電。 她打開流量,發出求助帖:“有人遇見過怪談嗎?順利活下來了嗎?” 《十夜怪談》的原著是一個高??植朗澜?,在這個世界,存在著一種恐怖,名為“怪談”。 所以祁棠堅信,這地方撞鬼的肯定不止他們,網絡上能人異士多,說不定真能捕撈到幾個行家呢? 抱著這種心態,她搜索了好幾個網頁,最后發現了這個狂熱靈異愛好者的聚集基地,第十九論壇。 雖然叫第十九論壇,但其實前面并沒有第十八、第十七論壇之類。這個名稱來源于一個說法,傳說地獄的第十八層下面還有一層,名叫煉獄,撞鬼的人和生活在煉獄沒有區別。 祁棠本就是吃握筆桿子這碗飯的,噱頭起得很吸睛,內容也極度真實詳細,可信度相當高,很快帖子就被頂到了論壇第一頁,一刷新下面多出幾個評論。 “如果樓主說的是真的,那這個怪談等級能劃分到B了吧?“ 祁棠回復對方:“怪談還有等級?“ “是啊。六局內部按照殺人范圍和殺人人數給怪談劃分危險等級,不害性命的是D級,殺人十個以內是C級,十到一百是B級,超出一百人就是A級?!?/br> 她默默記下。 即便一本上千萬字的書,對記載一個真實世界來說,也太少太少。 很多作者無法在書中書寫完全的內容,世界都會自行發展和補齊。就像她現在知道的情報,都是原著世界的居民根據經驗推斷出來的。 “B級很少見的,算是普通人能遇見的兇殘巔峰了,帶你們玩這個游戲的人真該死啊?!?/br> “樓主這兩天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都去做吧,以后可能沒機會咯?!?/br> 一水表示節哀順變的評論看得祁棠心塞無比,她悻悻地不斷刷新,半個小時過去才總算刷出個有用的評論。 【六局編外人員】回復:“這事你求助我們解決不了,你私信管理吧,他能幫你給六局搭上線?!?/br> “六局?”祁棠又遇見沒聽過的詞了。 “專門處理這種案件的特殊部門?!?/br> 祁棠一直懷疑有,可是江凝對她說沒有,現在又有人告訴她這樣一個組織是真實存在的。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她私信了論壇管理。 管理的ID非常抽象,叫西紅柿炒番茄,頭像是個笑臉。但對方不在線,她私信之后許久沒有回復。 天色黑了下來,祁棠肚子也開始叫了。沉妄已經不在這里,不知道是不是回去了,她問了施聆音的忌口,就下樓想找個飯店打包。 從住院部的電梯可以直達一樓大廳。 電梯門快要關攏的時候,一輛擔架被醫護人員匆匆忙忙抬了進來。祁棠幫忙按了一下電梯,旁聽的時候才知道,原來這是住院部剛去世的老人,要推到太平間去。 現在離她半尺之隔的白布下,就蓋著一具剛剛咽氣的尸體。 祁棠半邊身子都麻了。她從小就膽子很小,很害怕這些東西。除了當年看見父母的尸體哭得撕心裂肺,其他時候連路過人家設宴哭靈都要繞道走。 電梯很窄,隱隱能聞到一股不太好聞的腐朽氣息,就在電梯即將抵達一樓的時候,祁棠沒忍住偷偷看了一眼。 白布下,原本正面朝上的頭部輪廓,猛然扭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