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行的雙方很難比較出結果。但我相信的是，我建造起來的組織，絕對是和目前這樣截然不同的景象?！?/br>
    “本質上說——是沈宏邦，不滿足于如今的景象了吧?！陛p蓮說，“越老卻越喜歡折騰了啊?！?/br>
    “執習組的叛逆已經不受沈宏邦的控制，顏松想要獨立執習組的野心——在幾年前就暴露了啊，只是礙于沈老的面子沒有直接說破過。但是這一點，誰的心里都清楚?！?/br>
    “請把我算在支持獨立的一份子之中?！陛p蓮聳肩。他在執習組生活之后就知道有這位不能侵犯的泰山在那里，但他從沒把沈老放在眼里，甚至覺得他就是顏松率領執習組發展的阻礙。

    “所以，你的顧忌，我都打消完了吧——我不會回頭?！鼻鼐哉f，起身，“如果你有什么想法的話，盡管來找我交流就好?！?/br>
    于輕蓮平靜地坐在原位上，俯頭望著桌面。抑制住內心狂躁的惡魔……已經讓他精疲力竭了。

    “不管是哪個方面的交流，我都會奉陪到底的?！鼻鼐宰詈笳f出這句話，離開茶廳。

    ……能夠阻止我的人，除了顏松，就只有你了。

    但是顏松的狠心……你，學會了嗎？

    ---

    林中。

    封河拍了拍一塊巨大的巖石，問道：“百足在嗎？”

    如果百足在洞xue里的話，他一聽到自己的聲音就會立刻把巖石掀開和她見面。

    沒有回應。

    “百足不在嗎？”她再問一聲。依然沒有回應。

    以百足目前的身體狀態應該沒有精力離開洞xue去別處轉悠。前幾次來看望它，它都是蟄伏在洞xue內休息。

    “百足？”封河皺眉，然后用力去自己推巖石——石塊在地上緩緩挪動，露出后下方洞xue的一條縫隙。

    洞xue內側還有別的通風口，能夠收集少許光源，因此內部并不會太黑暗。

    巨大的蜈蚣一動不動地蜷縮在洞xue內。

    封河的身后逐漸聚集起守候的妖怪們，但大家都只是安靜地看著沒有任何的響動。

    ……大家，都已經知道了是不是？

    “百足！”她把頭探出去大聲喊，重心前傾后忽然下墜，身體蜷縮著滾入洞xue之內——

    撞擊在蜈蚣堅硬的軀殼上。

    百足規規整整地盤著身子，頭部磕在最中央。

    紋絲不動。

    “百足啊……”封河攀爬過堅硬的軀殼，撲上去伏在它的脖頸之上。

    已經沒有了任何的氣息。

    她的右手搭著蜈蚣的額頭。

    洞xue入口的光線被小妖們堵住，良久之后一個中階妖怪躋身進來，在蜈蚣身側緩緩伏下：“封河大人?！?/br>
    “之前……不是一直在好起來嗎?！狈夂娱_口。

    “是因為……年事已高?！毖趾途彽亟忉?，“天命不能夠抗拒，請封河大人不要掛念?！?/br>
    “如果沒有這次事故，百足應該能再活好幾年吧?！彼?。

    “百足過世前讓我轉告大人，如果沒有遇見你，它會在雪域繼續長眠直至消亡，如今——請你當它，只是在繼續沉睡?！?/br>
    良久后她睜開眼，起身向后退離，“都出去吧?！?/br>
    她也后退，直到退出洞xue，俯身再凝視百足盤繞的身姿良久。

    “它還有吩咐別的什么嗎?！?/br>
    “它的意思仍然是……如果對它有任何悲傷的話，它會很過意不去的?！?/br>
    “我也……這么覺得啊?！彼囊暰€柔和，緩緩地將雙手手掌貼合在胸前，輕聲念：“我……沒有帶給你任何的榮耀?！?/br>
    許多話，已經不能再開口說。

    她知道百足會如何回應自己的每句話，所以，任何語言，都顯得不再重要了。

    你我的心意，都能夠明白。

    她站起來，再將巨大的石頭推回原位。

    “它把事務交給誰了嗎？”她問。

    “百足大人點名了新的守護妖，現在只要獲得封河大人的認可，新的守護妖就可以正式繼位?！?/br>
    “見一見吧?！?/br>
    周圍聚集的妖眾已經黑壓壓一片，在她的對面的妖怪們迅速避讓開，并且伏下來跪拜表示尊敬——

    一個黑色長發的女人從對面走來。

    有一米七的挺拔身高，精瘦但又極為健壯，略帶卷曲的黑色長發放蕩不羈地蓬松披散。再靠近之后她變化成一匹巨大的黑狼，比封河還要高一個頭，走到封河面前時黑狼四肢邁開伏下頭顱，發出低沉的女人聲音：“在下黑僚?！?/br>
    封河伸出手撫摸黑狼的頭頂，黑狼一動不動。

    “你之前有見過我嗎？可惜我并不記得你?！?/br>
    黑狼抬眼，金色的眼眸充斥尚未馴化的肅殺野性?！翱匆娺^幾面?！?/br>
    “不知道你有沒有一個疑問……為什么你們，要受到我的統治呢？”封河垂斂眼眸輕聲問。

    “既然這是百足大人的意思，那么我會遵守，這里所有妖眾都會遵守?！?/br>
    “越過百足這一級，你真的——愿意臣服于我這個與你們并沒有關系的人類嗎?！?/br>
    “如果再看在封河將軍的情面上?！焙诶请m然被這個問題為難，但它的語氣依然冰涼到不近人情。

    “封河將軍已經過世了，如果百足也過世了?！狈夂訙睾偷負崦诶遣鳖i的皮毛，“我承認情感上的羈絆，但是除了這一點——我，沒有值得你們信仰的地方?！?/br>
    黑狼的頭重新揚起來俯視她，全身的毛發都蓬松開。

    “這塊地域，由你統治了?！狈夂游⑿?，“不要將我看做你們的主人，你們可以忘記我的存在——但是有哪里做得不對的地方，我依然會來干預你們?！?/br>
    “……”黑狼看著她。

    “在生存的意義上，你們永遠是自由的?！?/br>
    黑狼再俯下頭，答應：“是?！?/br>
    封河點頭離開，妖眾給她讓出道路。

    淺黃色皮毛的犬妖伏在一塊光滑的巖石上等她。封河躍上犬妖的后背，犬妖縱身離開時忽然回過頭——

    它聽見了叢林深處一聲屬于狼的悠長呼嘯。

    “首領更換了么?！比?。

    “又不是你同類，關心啥?！狈夂映端湫Φ?。

    “就是我同族?！?/br>
    封河扯住了它的另一只耳朵，繼續笑：“你這毛色已經出賣你了，充其量就是狗了啊~”

    “狼是我祖輩，血緣與犬狐等妖怪有交融而已?！?/br>
    “狗的基因顯然有點多啊~”封河再扯了兩下它的耳朵。

    “……”

    良久的無言。

    犬妖只是在發呆想別的事，忽然就聽到身后有細微的抽噎彌漫過來，一聲又一聲，雖然微弱但還是足夠讓它覺得驚慌：“怎么了？”

    “沒……”

    一開口，抽噎就再也抑制不住，關押在喉嚨里的聲音幾乎要噴薄出來——

    “喂！”犬妖咆哮了一聲。

    “百足……死了……”

    終于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俯下身體用力抱住犬妖的脖子，整張臉埋在它松軟的皮毛里。

    “……”犬妖沉默。

    但愿說出來……能好受得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