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3節
浴池里已經重新放滿了水,但空氣中酒精的味道甚至掩蓋了血味,顯而易見那里面的根本不是普通的水,是酒。 那幾個穿黑衣服的人把黑澤陣整個人按進酒池里,酒精沖刷著傷口,帶來的痛感卻遠比常規的情況要劇烈,黑澤陣掙扎的時候那幾個人分別抓住了他的四肢,硬是把他往水底的方向按去。 長長的銀發在水下漂蕩。 漸漸地,那個銀發少年完全不動了,只是沒人說可以停下,也就沒人把他放出來。 直到boss說可以了,黑澤陣被人再拖出來的時候毫無反應,墨綠色的眼睛毫無焦距地睜著,那些從傷口流出來的暗藍色的血,也終于變回了正常的紅色。比之前毫無生機的暗紅色還要正常不少。 銀發少年被人架著,完全沒了動靜,boss沒說話,或許是在通過開啟的攝錄裝置觀察黑澤陣的情況,從頭看到尾。 其他人也不敢說話,整個空間都變得非常安靜。 就在這些人沉默的注視下,黑澤陣的身體慢慢地發生了變化,從少年一點點抽長,然后變化速度逐漸加快,短短幾分鐘就到了成年人的地步。 寬松的衣服被撐開,但也沒到能容納成年人身體的地步,酒店的服務生依舊低著頭,把他身上的衣服剪開了一部分。 整個過程里黑澤陣都沒有任何反應,已經陷入了徹底的昏迷。 過了好一會兒,boss的聲音才從聽筒里傳出來:“帶他過來吧?!?/br> 水谷回答是。 在掛電話前,年輕的boss又想起了另一件事:“阿莉婭呢?” 水谷回答亞莉克希亞小姐剛才去找東西了,是另一位小姐要給您的東西。 “讓她回來?!?/br> 第285章 腐爛的永生花 被從酒店里帶出去的時候黑澤陣也是對外界毫無反應的狀態。水谷多看了他幾眼, 成年的“琴酒”本應比少年狀態要有威脅太多,可這樣安靜躺著任人宰割的模樣,卻只讓他覺得可憐。 平心而論琴酒這個人始終是強大的, 也有理由和資本肆意妄為, 他甚至強到了水谷有些難以理解的程度,但一想到在那個組織里的無數次實驗確實改變了琴酒的體質, 將這個人往人類極限的方向拉近, 水谷也就沒那么多想法了。 他們提前準備了車。 從酒店往外轉移的過程沒引起任何人注意,這個時間沒人會特地盯著一家生意慘淡的酒店,水谷看著服務生幫在車上沉睡的銀發男人整理了頭發和換好的衣服,才關了車門, 往街道盡頭的方向看去。 那是東京塔的方向。 米花町的清晨彌漫著奶白色的霧, 在這片濃霧里, 一座紅色的高塔正擋在他們面前, 高塔后是逐漸綻放的黎明。 時間已經接近天明, 酒店外的街道上卻一個人都沒有。不妨說“恰巧”發生在路口的事故起了很大作用,所有的一切都是提前策劃好的, 沒有任何失誤——當然沒有失誤,這對先生來說很重要。 水谷不理解先生的想法, 也不覺得那個叫琴酒的男人到底有什么好的, 但這都不重要, 他只要知道這對先生來說很重要就可以了。 他收回視線, 也上了車,幾輛黑色的轎車往奶白色的霧里開去。 風從晨霧中吹來, 一地緋色的櫻花被吹向天空, 跟依舊盛開的那些混在一起,又沉浸到了這片霧色里。又是一年東京四月, 各色櫻花盛開漫過半個城市的時節,只是去年沒有時間和心情的人,今年或許也無暇享受這樣的景色。 幾輛車駛過紅色高塔下的大門,警戒線被拉起,門口那里似乎有些熱鬧。 車里的人往外看去,看到尸體、保安、記者和攝影師。 水谷只看了一眼,就沒有繼續關注了,只有那個攝影師側頭看過來,但人與車很快就擦肩而過,再也沒有交集。 目的地就在前面。 車拐了個彎,既然這里被擋住,那就從別的路走。水谷低頭給亞莉克希亞發消息,催她快點回來,說先生完全不在意克麗絲小姐留了什么東西,比起那些你還是早點來這邊吧。 過了好一會兒,亞莉克希亞那邊才有了回復:我知道了,馬上回去。 …… 此時的亞莉克希亞正在自己過去的家里。 她緊緊攥著手機,手心里還有一把鑰匙,而站在她對面的是個黑發的男人——或者說這個家曾經的主人,降谷清一郎。 為什么要說曾經呢?因為無論是從生銹的門鎖、地面上的灰塵、已經壞掉的電燈和幾乎打不開的窗戶,還是放在玄關的九年前的日歷來看,這里都已經很久沒人住過了,頂多有來翻東西的賊光臨。這些年她沒回來,忙于政務的降谷清一郎更不可能。 此時降谷清一郎正看著她,兩個人所在的位置是舊家的書房,亞莉克希亞回完消息,跟降谷清一郎對視,誰都沒有說話。 半晌,降谷清一郎看了一眼被撬開的窗戶,遲疑地說:“這位……女士,這是擅闖民宅吧?!?/br> 不是他在猶豫,實在是這個穿著黑衣服、他確信自己完全沒見過的女性被他撞見后一副非常平靜的模樣,就好像他記錯了其實這房子已經被零賣了出去、這里是她家一樣。 這座老宅確實在零的名下,但別說賣了,自從零考上警校,他就沒有再回來過哪怕一次,父子兩個的聯系也就此斷絕。降谷零知道降谷清一郎在哪里,但他從來沒有聯系過父親;降谷清一郎也知道老宅的情況,但他也從來沒有回來過。 今天回來是個意外。昨晚的連環殺人案的受害者里有兩名美國官員,美國大使館連夜發來譴責。這件事本來可大可小,但美國想讓這件事的影響達到最大化,降谷清一郎被級別不夠的下屬打電話叫起來,然后又應零的朋友的請求去探望了當時剛好在現場的山東果子,凌晨往回走的時候路過老宅,想到可能在做什么危險工作的兒子,就多看了一眼。 不看不要緊,一看他發現自己老宅的窗戶好像被人撬開了,他記得上個月路過這里的時候窗戶還是關著的,于是他回到家一看,見到了一位陌生的、他確定這張臉自己從來沒見過的女性。 地上的腳印不止一個,還有些更久之前的腳印,但從最新的腳印看她就是翻窗進來的,動作很熟練的那種,說不定還是個慣犯——降谷清一郎不是很愿意這樣揣測一位女性,但那個腳印實在是太流暢了,沒翻幾年窗戶絕對做不到這么完美。 陌生的女性看了他一會兒,忽然問:“降谷清一郎?” 認識? 被認出來并不奇怪,畢竟降谷清一郎好歹也是個外務省的長官,可這位陌生的女性是凌晨翻進他家里的,怎么看怎么不對勁。 給他開車的司機就在門外等著。降谷清一郎本來沒覺得會出事,可現在他想起昨晚的連環殺人案,心里咯噔一下。 難道他也被盯上了? 降谷清一郎看陌生的女性,忽然覺得她的眼神變得兇惡起來。但他表面上依然鎮定,一邊想待會出事就跑,一邊說:“我是,請問你是?” 陌生的女性沉默了一下,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問:“盒子呢?” “什么盒子?”降谷清一郎猜到她來書房是要找東西,卻沒想到她問得這么直白。 唉,這里到底是我家還是你家啊…… 大概是意識到自己的描述太過籠統,陌生的女性很快就做了補充:“浮世繪山海的盒子,她從你那里收到的第一份禮物?!?/br> 降谷清一郎的表情變了一下。他當然知道那個盒子指的是什么,但具體到這種程度……只有可能是當年認識他和妻子的人。誰告訴她的?這個忽然來到他家老宅的女人又是誰? 他在那里遲疑了一會兒,陌生的女性又看了一眼手機,或許是另一邊的人在催她。 最后他說:“盒子……我收起來了,但那個盒子的鑰匙已經丟了,而且里面也不是什么重要的東西,你拿到也沒用?!?/br> 陌生的女性張開五指,說:“喏,鑰匙?!?/br> 降谷清一郎很是驚訝。 “為什么這把鑰匙在你手里?” “別人給的?!?/br> “……” 降谷清一郎深深地端詳這個陌生的女性,有個大膽的猜測在他心里生根發芽。 他試探著問:“難道你是亞希的女兒?” 亞莉克希亞本人:“……” 她什么時候多了個女兒,而且她現在的身體和本人完全不像吧! 所以她就沒打算回來見清一郎,這人從頭到尾都是笨蛋!笨蛋!這不是完全沒認出來嗎?! 她沒好氣地說不是。 降谷清一郎也察覺到了這個問題,眼前陌生的女性從長相時上說和降谷亞希沒有任何相似之處,但亞希走的時候帶走了鑰匙,說以后這個盒子永遠也不用再打開,里面是屬于我們的最寶貴的東西……現在鑰匙在這個陌生的女性手里,難道? 他大膽猜測:“難道你是亞希的親戚?” 可是亞希說她根本沒有親戚。 亞莉克希亞:“……” 降谷清一郎看到她沒有反應,一個更為大膽的猜測在他的心頭升起:“難道你是零的女朋友?他好像說過他有戀人了……” 亞莉克希亞終于有反應了。 她的反應就是抄起玄關柜子上九年前的日歷往降谷清一郎的身上砸去!一時間沉寂的降谷老宅里雞飛狗跳、灰塵亂舞,等在外面的司機急急忙忙跑進來一看,穿黑衣服、來路不明的年輕女人正在暴打外務省的長官降谷清一郎! “降谷先生!你沒事吧!” 司機沖上來就要從這個瘋女人手里拯救降谷清一郎,但降谷清一郎先喊出了聲:“別過來!” 司機:??? 接下來他看著降谷清一郎爬起來,說沒事、沒事,這是家事,還摸著腦門,跟他說先出去吧。 陌生的黑衣女人拍了拍手上的灰塵,在司機疑惑的目光里,說:“我是降谷家的兒媳婦?!?/br> 司機:“……” 司機:“啊,降谷先生是有兒子的嗎?” 亞莉克希亞這回是真的惱了。 她看著降谷清一郎先把司機送出去,然后訕訕地回過頭來,而亞莉克希亞抱著手臂,問:“你很好啊,所有人都不知道你有個兒子,你也不知道他過得怎么樣?!?/br> 降谷清一郎再看這個“陌生”的女人,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亞希?” “你認錯了,我是擅闖民宅的小偷?!?/br> 亞莉克希亞本來沒想說明自己的身份,但剛見面就差點被降谷清一郎給氣死了,她記得她看的新聞是降谷清一郎現在當上了外務省的長官——就他這個情商,認真的?認真的嗎? 她放下手,手機又開始震動,估計是外祖父那邊的人在催她了,現在不是跟清一郎聊天的時候。于是她抱怨了兩句,然后問盒子呢,我是回來拿盒子的。 降谷清一郎聽到她的抱怨,忍不住說:“其實我正在競選首相……” 亞莉克希亞:“這個國家要完了,是嗎?” 降谷清一郎:“……” 他先從書房的柜子下面找到了當年的盒子,亞希離開的時候他把她的東西都收起來了,后來還有人偷偷進過他家,他就知道有人在找亞希。 他拍拍盒子上的灰塵,說我不讓其他人了解零是為了他的安全,當然我也沒有怎么管過他的事,不管什么理由都是我的錯,但是—— “我沒當好父親,但零靠自己成長為了頂天立地的大人。他值得你我驕傲?!?/br> “你還是算了吧?!?/br> 亞莉克希亞嘟著嘴,坐在降谷清一郎剛擦好的書房椅子上,拿鑰匙打開盒子。盒子也有點生銹,鑰匙也是,轉了兩圈卡住了。 降谷清一郎看著她這個模樣,忍不住問:“你這是易容,還是去整容了?” 亞莉克希亞扭了好幾下,終于打開了盒子,抬頭,說:“啊,其實我死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