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節
她拿出一個黑色的信封,放到了會客室的桌子上,說:“這是‘教授’給您的信?!?/br> “他知道了?”薩菲爾女士臉上的笑意又加深了幾分。 年輕的女孩終于也笑了起來。 “不,‘教授’已經老了,再也無法將這座城市里發生的所有事都納入他的蛛網中,即使命運的細絲微微顫動,他也難以像以往一樣察覺到真相。跟您合作是我的個人想法,薩菲爾殿下,‘教授’是不會知道的?!?/br> 他老了。 他老了。像風中的殘葉,像枯萎的老樹,像干涸的大地,像湮滅的星辰。時間將抹除所有痕跡,奪走人來到這個世界上獲得過的所有東西,從健康到知識,從財富到牽絆,從軀殼到靈魂。 他活著的時候有人景仰他、愛慕他,也有人厭惡他、憎恨他,可當他死的時候,這些東西都會化為虛無,成為被人書寫的紙片,為后來者被津津樂道的故事,又或者人們總以為并不存在的遙遠傳說。 時間從不區別對待任何人。 當這些舊時代的殘留物一點點被驅逐出命運的棋盤,籠罩天空的暗影被明艷的日光驅散,所有的一切推翻重來,歷史的空白頁被擺在眼前,在這個嶄新的世紀里,總有人要說出那句話—— “接下來是我們的時代,薩菲爾殿下?!?/br> 第192章 塵世霧都 7月7日, 昨夜微雨。 當太陽升上來的時候,天已經晴了。倫敦已經持續了數日的罷工游行活動仍在繼續,黑澤陣出門買菜的時候還遇到了他們的隊伍, 不過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他都從不需要考慮薪資和待遇問題, 所以他只是靠在街角,靜靜地等待那些人過去。 他從抽屜里找了一副平光眼鏡, 也不知道是誰的, 但這個世界上戴上眼鏡就沒人認識的魔法對所有類型的眼鏡都能生效,因此他戴著眼鏡、扎起頭發,以“諾瓦利斯偵探”的形象在市場買完了早餐的食材,回去的路上又從報刊亭買了一份報紙。 倫敦報紙的頭條當然是m國的公主失蹤, 然后有五六七……個怪盜發出預告函, 聲稱他們將在滿月的夜晚偷走那塊預言中會帶來災難的紅寶石。 這個月的滿月, 就是今晚。 等等, 他記得小偵探對他說的是五個怪盜, 出個門的功夫報紙上就變成了七個,所以今晚這些怪盜是要在倫敦開party?接下來不會還有吧……那二十一世紀的福爾摩斯就要哭出來了。 黑澤陣想, 看來從“教授”的后花園里不斷長出來的不只有偵探,怪盜們也在隨隨便便地刷新在倫敦, 接下來這里即將變成偵探和怪盜們的舞臺, 再沒人管就沒“教授”先生什么事了吧? 他一邊往回走一邊看報紙上的新聞, 正在撒嬌打滾的小偵探(黑澤陣視角)沒能把事情說清楚, 這張報紙倒是對寶石的來歷和那位公主的生平做了詳盡的敘述。而且因為太詳細了,沒用的情報足足占了三頁紙, 足以見得倫敦居民的生活到底有多單調, 黑澤陣的建議是他們可以去東京交流學習。 阿拉伯地區m國的公主薩菲爾,六十七歲, 她的父親是那個國家有史以來最為長壽的國王。這個國家王室的先祖在九十九年前得到了這塊名為“瑪特(maat)之羽”的紅寶石,并給出了一個預言:這顆寶石中有著能毀滅世界的詛咒,不能被任何人知曉,倘若有外人發現了寶石的秘密,滅亡的晚鐘將被敲響,這個世界就會開始走向終末。 二十多年前,有人拜訪了那個國家,發現了寶石的秘密,預言被打破,這個國家的王室對預言深信不疑,因此他們驚慌失措,想要將所有已經得知秘密的人留在國內;但是已經晚了,熱衷于聆聽和傳播八卦的人們已經將這件事用新聞媒體傳了出去。 于是,就在那天,這個國家的王室決定舉行盛大的祭祀儀式,用整個王室的血脈向神靈(jinn)獻祭,試圖延緩災難的降臨…… 不過,也就是在那天,薩菲爾公主的女兒發現了當初那個預言的后半段,拯救了整個王室的性命:在“瑪特之羽”墜落地面的第九十九年,將有能解除詛咒的人在滿月的夜晚出現,將被詛咒的寶石交給它,就能將瀕臨毀滅的世界修補回原本的模樣。 人們將這件事當做笑談,沒人相信這些具有童話色彩的故事和預言,就像幾乎沒人相信“瑪雅預言”里的世界末日真的會到來?!艾斕刂稹钡脑{咒和預言逐漸被人遺忘,再往后它最常出現的地方甚至是某些國家中學生的英文閱讀理解題目……但這并不影響那個國家的居民依舊對此深信不疑,他們完全沒受到那些苦心勸說的人的影響,堅定地相信預言是真的,詛咒也是真的,仿佛生活在完全不同的世界里。而隨著第九十九年的到來,他們也開始尋找預言中的那個人。 因此,今年年初開始,m國最年長的公主、第一順位繼承人薩菲爾帶著寶石出訪各個國家,希望能在命運的洪流沖塌世界前阻止一切的發生;她翻閱了王室留下的大量古代文獻,從中找到了與“末日”與“預言”有關的內容,并按照古代文獻的提示,在每個月份的滿月前往命運指引的方位,從一月到七月,終于到了英國。 最開始的幾個月,因為她從某個古老而神秘的東方國家開始找起,又穿過了一些消息傳播沒那么快的不毛之地,還沒怎么引起怪盜們的注意,直到五月份和六月份,她途徑羅馬尼亞去了挪威,才有幾位怪盜盯上了她的寶石。 得知怪盜們的打算后,這位年老的公主宣稱:如果怪盜是預言中的那個人,她也會將寶石送出,這顆寶石不屬于他們的國家,也不屬于正在崩壞的世界,“瑪特之羽”應該回歸于天上,回到它來的地方。 可惜五月份的怪盜是個初出茅廬的新手,六月份的怪盜碰到一群偵探正在挪威開會,他們都沒能偷到寶石。 于是到現在,七月份,不甘心的怪盜們給自己的同行發了消息——他們自己是不會再偷一次沒能偷走的寶石的,丟不起這個人,但有話是“有福獨享,有難同當”,叫同行來丟臉也是一種策略,所以他們呼朋喚友叫來了其他怪盜,自己吃著爆米花走上了觀眾席。 今早多出來的兩位怪盜就是這么來的。其中一位在公開的預告函里寫著“怪盜xx先生對上次的失敗耿耿于懷,特地請我來為他一雪前恥”,就是不知道那位怪盜xx先生看到這行字的時候會不會氣得跳腳。 以及,另一位怪盜寫的是“怪盜基德,我知道你會來,讓我們完成八年前未完成的對決,一較高下吧!”,指向性也非常明確。 就是他好像沒有搞清楚,八年前的怪盜基德已經染黑了,黑的不能再黑,現在是怪盜烏鴉,而被他宣戰的這位怪盜基德……還是個十八歲的未成年小孩。新任怪盜基德來這里的原因八成也不是找什么寶石,畢竟ani結社已經被爆破,他也沒有繼續偷寶石的必要,現在繼續怪盜活動全憑愛好(也可能是公安的合作,雖然暫時還沒有合作,但以后肯定會有的),而且在那只小白鴿眼里,整個倫敦最珍貴的寶石,應該是那顆掛在東京偵探塔最高峰的年輕藍寶石。 到時候小白鴿會先去偷哪塊寶石呢……這好像是根本不用想都能知道答案的問題吧。 黑澤陣這么想著,回到了赤井家,用家里唯一的鑰匙打開了門。 這一家人目前只有赤井務武有鑰匙,據赤井瑪麗說她回來原本是打算撬鎖的,畢竟鑰匙早就不知道哪里去了,至于赤井務武為什么還有十八年前的鑰匙…… 赤井務武:我的鑰匙早丟了,是維蘭德那里有備用的。 赤井瑪麗:?所以我老公丟了,維蘭德那里也有備用的是吧? 赤井秀一:那我在柏林彈鋼琴的小銀…… 今天的赤井家,也非常和平。 不過黑澤陣回去的時候還壓根沒人睡醒,不知道昨晚都干什么去了,反正早上他走出臥室的時候,其他的門都緊緊閉著,他也沒有叫醒這家人的打算。 他直到做完早飯,甚至吃完的時候也沒見到有人開門,就挨個敲了敲門,留了“反正不是英式能吃就可以別計較太多”的早飯給他們,走了。 他看手機。 [平成年代的福爾摩斯]:我在調查薩菲爾公主失蹤的案件,雖然“教授”那個謎語人不會明說,但要“解決”這個案件,要做的不只是找回公主、保護寶石,還有探尋這背后的秘密吧……完全不是一天內能解決的事件??! [平成年代的福爾摩斯]:偏偏那群人都在這個時候來找我,基德肯定是白馬那家伙叫來的,倒是想想我為什么不跟他相認??!現在根本就不是時候,白馬!你在干什么啊白馬!你平時不是很聰明的嗎?看懂我的潛臺詞?。。圬堌堊タ?jpg] [平成年代的福爾摩斯]:琴酒哥—— [名偵探諾瓦利斯]:你叫錯了,我現在是諾瓦利斯。[哈羅戴墨鏡表情包.jpg] [平成年代的福爾摩斯]:藍花系列暢銷書的主角、城堡里的大家長諾瓦利斯先生!茶會的銀翼天使!“藍花詩人”組織的首領!徒手跟兩頭熊搏斗的名偵探! [名偵探諾瓦利斯]:嗯,五藤誠二先生。 [平成年代的福爾摩斯]:…… [平成年代的福爾摩斯]:諾瓦利斯哥哥。 某年某月某日,東京的名偵探、日本警察的救世主、平成年代的福爾摩斯不得不屈從于邪惡的殺手組織首領,簡直聽者落淚、聞者傷心。 坐在另一座別館的書房里、趴在桌子上滾來滾去的工藤新一想,幸好還有個能說話的人,不然他就得對著房間里的《福爾摩斯探案集》吐槽了。 [名偵探諾瓦利斯]:說說案件。 [平成年代的福爾摩斯]:因為基德他們在,我從朋友那里打聽消息也變得順理成章了一點,還有人問我是不是想來英國……總之,薩菲爾公主在7月4日抵達倫敦,沒有住在大使館,她在倫敦附近有一座城堡,是二十三年前她來英國時買下的。 [平成年代的福爾摩斯]:從7月4日到昨天,她都住在自己的城堡里——薩菲爾公主是個相當活躍的外交人員,在此期間她拜訪了不少人物,甚至跟克麗絲·溫亞德在社交網絡上約定見面,還表示她希望能在那部電影里出演一點花邊角色。 [平成年代的福爾摩斯]:而且貝爾摩德還同意了……不說貝爾摩德了!就在今早,這位公主從那座城堡里失蹤了,無論通訊設備、證件還是鑰匙等物品都被留在了她的臥室里。英國政府想盡快壓下新聞,所以沒什么詳細的情報,我查看了所有能找到的公開新聞,從薩菲爾公主這幾天的活動軌跡來看,沒什么可疑的地方,錄像里她的神情一直很正常,但也不排除她是個熟練的政客的可能性。 [名偵探諾瓦利斯]:嗯,比起尋找虛無縹緲的預言里的人,她更像是以此為借口在進行外交活動。 [平成年代的福爾摩斯]:而且還從怪盜那里得到了免費宣傳——你是想說這個吧!不準刪掉,我知道你在打字了! [名偵探諾瓦利斯]:我見過她。 [平成年代的福爾摩斯]:??? 小偵探一連發來了成串的表情包,不過黑澤陣這次還真沒忽悠小孩,他確實見過這位年老的公主,就在今年上半年——大概三月份的時候,當時他正在斯里蘭卡執行那位先生給他的任務。 從大概兩年前開始,那位先生知道自己要死了,開始瘋狂地攻擊可能在這個時候對他造成威脅的人。當然,“瘋狂”只是從行動的頻率上來說,那位先生的表現跟以前依舊沒什么不同,黑澤陣只是從細微的差異中意識到了那位先生的“恐懼”。 越貪圖長生的人就越害怕死亡,烏丸在這方面跟其他人沒什么不同。他和【塔】的大多數人一樣,當察覺到自己無法達成長生的目的時,就想要拉其他人一起死,特別是那些可能在他死后落井下石、搶奪他擁有的一切的人。 那段時間里黑澤陣一直在世界各地執行任務,幫那位先生銷毀資料、清理痕跡,將某些純粹燒錢沒有一點用的研究關停,比如說有個實驗室的研究項目是:《如何讓人類變成一棵樹,成為一棵會思考的樹,從而達成永恒的生命》。 黑澤陣看完,把資料拷貝了一份給酒井,說閑著沒事的時候可以看著玩,然后銷毀了所有的研究記錄,走了。 至于那些研究員,且不說滅口的工作完全不是他做,就算是,他覺得這些人的腦子也沒有被滅口的價值。嗯,也沒有被保護的價值,除非說的是極端動物保護組織,這些研究員可以說是一種需要保護的新奇生物了。 組織在斯里蘭卡也有個實驗室。三月初,黑澤陣被派到了那邊。 彼時那位先生已經不怎么在他面前出現,跟他聯絡多半也是打電話,黑澤陣推斷當時那位先生的身體已經開始急劇衰弱,隨時都有可能被有異心的下屬殺死。烏丸雖然還愿意見他,但也沒那么頻繁了,而且總是在他剛剛超負荷執行任務回美國的時候把他叫過去,好像這樣就能稍微安撫一下那顆年邁的可笑自尊心。 那位先生說:“斯里蘭卡的第八十七研究所有個很有趣的研究,不過里面有人背叛了組織,你去處理一下?!?/br> 沒有其他提示,任務描述就到此為止。 這是“我相信你的能力,你也知道什么不該問”的意思,也隱藏著“事情不是很重要,你可以隨意決斷”的含義。 黑澤陣一向不覺得那位先生的信任有多珍貴,所以他隨便應了一聲,就離開了洛杉磯,那位先生甚至沒給他休息的時間,他也只能在飛機上睡一會兒。 第八十七研究所,這里的研究員確實研究出了不得了但毫無用處的東西:他們認為礦石是有生命的,而且他們可以用某些方式來讀取出天然礦石的“靈魂”。這項研究因為沒有得到組織的認可,他們就擅自拿到了外面,反而招致了某些人的注意,在學術界引起了軒然大波——主要是因為他們對這個東西研究了十幾年,讓學術界的人摸不著頭腦,而且這家研究所掛靠的是一家做生豬飼養生意的鮮rou公司…… 當時那家公司的生意忽然爆火,有人懷疑這是他們的營銷手段,于是那群研究員就公開跟對方打擂臺,捍衛自己的學術成果,在此期間有人偶然泄露了一部分組織的秘密。雖然參與那次學術辯論的人不一定能聽懂,但這毫無疑問惹火了那位先生,這就是琴酒被派來的原因。 他到研究所的時候,研究所的負責人滿頭冒汗地接待了他,說他們的核心研究員被請去展示他們的研究了。 具體地說,有位對他們的研究很感興趣的女性希望他們能測試一塊珍貴的寶石,不過她年紀比較大、身份也特殊,不好到這種研究所——生豬飼育公司來,于是研究所的核心研究員們就興高采烈地帶著設備去見這位認可他們研究的女性了。 黑澤陣說,既然如此,那我也去看看你們到底做出了什么東西吧。 負責人頭上的冷汗就更多了。 他有心拒絕,可惜在組織里,沒人能違抗那位先生的命令,即使在這個偏遠的研究所沒人認識“琴酒”。 黑澤陣跟著負責人到了科學研究院的接待大廳,找到了那群大呼小叫的研究員,也看到了那位年長的公主。 他們還打了招呼。 這位年長的公主依照禮節詢問黑澤陣的身份,因為他是這群研究員的“上級”,黑澤陣還沒說話呢,負責人就說這是我們老板的兒子,是來視察的。 黑澤陣覺得負責人是怕他忽然說出一句“我是個冷酷無情的殺手,來把研究所里所有人滅口的”,雖然他當時因為被迫連續好幾天做任務一直保持低氣壓狀態,但也沒那么像是走到哪滅口到哪的喪心病狂的罪犯吧? 嗯,不過他確實是個冷酷無情的殺手就是了,起碼二十歲之前他是。 這位叫做薩菲爾的公主有雙紅寶石一樣的眼睛,跟放在實驗臺上的紅寶石非常相似;即使年過半百、皺紋爬上眼角,她依然美麗,柔軟細膩的紅發順著她的脊背鋪開,像一片夕陽漫漫、秋楓遍染的山坡,每個見到她的人都會說這是個美人。 當時她說自己對這項研究很感興趣,希望能跟黑澤陣談談,黑澤陣沒有拒絕,反正研究對組織來說沒有任何意義;但就在那群研究員記錄研究數據的時候,意外發生了——不是什么靈異現象,只是同行的小把戲而已。 接待大廳停電,內部一片混亂,人們開始尖叫,殺手混入其中。但不管那群殺手想做什么,他們最終都什么都沒有做到,畢竟黑澤陣在這里——他可以什么都不做,但有人先惹到他,就別怪他動手了。 不過就在打的時候,他踩到了什么東西差點摔倒,等把所有人都解決完,他把那樣東西撿起來,發現那好像是一塊寶石。 嗯…… 嗯。 他把寶石還給了薩菲爾公主,還回去之前稍微擦了一下,幸好當時接待大廳的依舊是斷電狀態,沒人看到他在黑暗里干了什么。 [平成年代的福爾摩斯]:后來呢? [名偵探諾瓦利斯]:我走了。 [平成年代的福爾摩斯]:…… [名偵探諾瓦利斯]:哦,走之前我把那個研究項目斃掉了,研究所也炸了,所有資料都沒留下。至于那群研究員,我把他們分散調到別的研究所了。那個身份也被我死亡處理了,完全沒留下尾巴。 [平成年代的福爾摩斯]:………… [平成年代的福爾摩斯]:所以關于寶石的事你一句也沒問,唯一的線索還被你親手掐滅了,你認識公主不假,但認識她的那個身份已經死了——這不是完全沒用嗎!你就是這么當偵探的嗎琴酒! [名偵探諾瓦利斯]:我覺得……我本來就不是偵探,而是擋在偵探路上的反派npc,隨時都可能跳出來給名偵探一悶棍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