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節
上次聊的時候世良真純刻意沒跟灰原哀聊到aptx4869和其他研究的事,也就不知道解藥的研發進度。既然現在已經有了能用的解藥,拋開吃的是另一種藥物的黑澤陣和母親不談,工藤和小哀很快就能變回去了吧?那位蘇格蘭先生也…… “除了偵探,另外兩個暫時不打算吃解藥?!焙跐申囍朗懒颊婕冊谙胧裁?,就說。 世良真純眨眨眼:“我知道小哀不吃解藥是為了安全,蘇格蘭先生呢?” 黑澤陣動了動嘴,沒說話。 赤井秀一倒是笑出了聲。 在黑澤陣威脅的目光和世良真純好奇的注視下,赤井秀一死死按住宿敵先生要抬起來的手,云淡風輕地說:“因為如果他變回蘇格蘭,你陣哥就要丟下他跑了?!?/br> “赤井秀一!”黑澤陣咬牙低喊。他左手抱著哈羅,沒能掙出右手來——畢竟他們兩個的慣用手都是左手。 “我說得不對?” “……”正因為說對了,黑澤陣才會覺得惱火。 他知道諸伏景光不變回成年人有很多原因,解藥的風險、局勢的緊張、身份的限制……但十六歲少年的身體當然不如成年時期,更何況諸伏景光還是吃耐力的狙擊手,他家小孩不愿意變回去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到現在都缺乏安全感,覺得他隨時會走。 所以蘇格蘭不會拋棄「黑澤景光」的名字,也一直以學生的身份在line上活躍,甚至刻意將黑澤陣的存在介紹給公安的同事,都是為了這個。黑澤陣也很清楚,所以這段時間才一直留在東京,哪里也不去——嗯,在公安的視線范圍內閑逛當然也叫哪兒也不去。 赤井秀一看到銀發少年有點走神,繼續說:“等你變回去,蘇格蘭就真是你兒子-in-law了,你會去給他開家長會嗎?” 黑澤陣:“……” 赤井秀一:“或者我替你去?到時候我應該很閑?!?/br> 黑澤陣:“…………” 蘇格蘭的事先放在一邊,他現在就要把赤井秀一給打一頓! 于是世良真純和赤井瑪麗就看著短短幾秒間黑澤陣和赤井秀一從友好相處到打了起來,小白狗呲溜滑到地上想去勸架,但礙于銀色的和黑色的太能打了無從下爪,于是它汪嗚汪嗚跑回來,找餐桌邊的幾個人類求助。 赤井瑪麗無動于衷地繼續吃飯,世良真純覺得她大哥有點欺負人遂給陣哥喊加油,只有伏特加看了一會兒,從衣服里拔槍對準了萊伊…… “住手!” “等等,還沒到那個地步!” “伏特加!” 世良真純撲上去阻止伏特加,赤井瑪麗也坐不住了,黑澤陣趁赤井秀一無奈放手的功夫踹了人一腳,剛要站起來又被攥住腳腕,兩個人對視了幾秒鐘,完全不管伏特加,繼續打了起來。 伏特加:……就算知道我不會真開槍,也給我點面子吧,萊伊。還有大哥,你飯都沒吃幾口! 看著就算克制著力道也是真往他大哥身上打的黑發男人,伏特加握著槍的手越攥越緊。他開始考慮怎么把萊伊從大哥家里趕出去了。 萊伊小貓:風水輪流轉,下一個被丟出去的還不知道是誰喵。 第133章 暴雨前夜 伏特加沒能把赤井秀一從家里趕出去, 因為赤井先生第二天就自己走了——去上班,去跟fbi的同事見面,在摸魚了整整半個月后這甚至顯得有點難得。 黑澤陣當然不會管, 他從昨天看到墻上血寫的gin后就失去了繼續“逛街”的興趣, 反正現在還想找他“談話”的人都不是出個門就能釣出來的了,希望他們自己創造機會, 而不是讓魚餌跑來跑去抓魚。 他躺在主臥室的床上, 翻來覆去睡不著。 雪莉來的那天把藥收走了,說還有未知的副作用,最好不要再吃,她正在研發新版本, 下次讓人送來;但黑澤陣閉上眼睛就是混沌的光影, 他甚至有點頭疼——哪怕他很清楚地知道這只是記憶的殘留。 在雪原的記憶, 在維蘭德的城堡里的記憶, 在世界各地執行任務的記憶, 在組織里的記憶,和離開組織后的記憶。 無數畫面交織混雜在一起, 他本應從亂七八糟的記憶里躲開,卻無處可逃, 最終耐著性子一遍又一遍地看自己不想回憶的東西。 窗外的風是城堡塔樓的風景, 星沉的夜勾起任務后漫步街頭的回憶, 深色的窗簾讓他想起他進過數次的組織禁閉室, 咖啡杯像維蘭德曾經送他的禮物,桌子上的詩集是還活著的阿法納西, 警笛呼嘯仿佛他正在漫長的夜里提著狙擊槍路過, 一片綠色的櫻花樹早就褪去了春天的顏色,只有幾抹被裝在小瓶里的緋紅。他還能聞到空氣里的血味, 聽到遙遠的槍聲——現實的槍聲,不過他也曾經常這么做,用來警告某些不該靠近的人。比如說鬧騰的偵探,在某個深夜的游樂園里被路過的「不知道誰」打暈,反正跟他沒有關系,他不記死人的名字,就是這樣。 黑澤陣把他記憶里的名單數了一邊,對抗亂跳的記憶的最好方式就是去想點別的記憶,起碼他的大腦還沒到同時播放幾套場景的地步。多線程可以,但可以得不多。他正在想剛把小蘇格蘭撿回來時的那段經歷,小小一只的蘇格蘭總會看著他,看著他做所有事,直到他離開。其實他應該去調查蘇格蘭的身份,然后把人交給蘇格蘭的哥哥,不巧那個比他大幾歲的男人他單方面認識,于是就此作罷。他還不想因為這種理由就暴露身份,就把蘇格蘭留了下來。后來……哦,他把蘇格蘭送組織家屬院去了。 直到現在黑澤陣也覺得這是個相當有趣的舉措,因為組織各個部分之間都因為神秘主義的作風存在信息誤差,管退休和后勤的人99.99%不認識蘇格蘭,外圍成員就更不用說,他們甚至遵循不應該互相干涉的原則,產生什么懷疑后一路查到發現是組織自己的機構就會收手。再加上蘇格蘭的長相沒那么顯眼——起碼沒有少見的發色,他就安安穩穩地在那里待了三年,還有空出來當假面騎士夜巡。 他又想起在組織時期的雪莉,小女孩看到他就少有高興的時候,他也曾問過雪莉要不要離開研究所,并對她說了她和jiejie在組織里到底是什么樣的地位——這段話大抵是被當做了敲打或者威脅,至少現在他能回憶起雪莉聽完后臉色越來越白,說她不會離開組織、jiejie也不會時候的模樣。很難說……很難說他以前在雪莉心目中是個什么樣的形象,小時候很熟,長大后越來越壞的惡劣男人?很有可能,也許雪莉還想過找機會殺他吧。 想到這里黑澤陣就笑起來,可很快他嘴角的笑又消失了,接踵而來的記憶是關于暗殺、沖突、懲罰和博弈,他還記得數次在任務里瀕死時的場景,以及λ-ap13藥物使用的時候帶來的痛苦—— 不,不對。停下。 他聽到腦海里的聲音,不過痛苦還是鋪天蓋地襲來,完全重現了當時的體驗,冷汗以生理性的反應從背后沁出,連綿不斷的痛覺將他整個人卷進肌rou重組骨骼生長的深淵。 黑澤陣將自己縮成一團,想抓住點什么東西,卻從床上砸落地面,暗色的地毯上鋪了層銀色的雪。 他感到窒息。 往常遇到這種情況的時候,那兩只感知敏銳的小貓會蹭到他身邊試圖叫醒他,把他從記憶的漩渦里找回來,記憶里的畫面也會換成懶洋洋地曬著太陽到處跑跑跳跳的小貓。 畢竟他沒有跟小貓相關的糟糕回憶,但現在貓不在,諸伏景光不在,赤井秀一也不在。 而且家里沒人。其他人都出去了,包括伏特加。 喉嚨里涌上血腥味。 他知道那是假的。 只是記憶,不會咳血,但是他不能發出聲音。不能——從「不被允許」到「再也做不出這個動作」,二十年的經歷讓黑澤陣對疼痛的忍耐已經成了本能。 有人會回來嗎?或許不會有。黑澤陣睜開眼睛,放松精神,竭力想找點能轉移注意力的東西,最后看到被赤井秀一出門前扔在椅子上的外衣。 他從喉嚨里發出有點嘲諷意味的笑聲。聲音還有點啞,但反正沒人能聽到。 黑澤陣扯過那件衣服,蓋在身上,然后放任自己沉入疲憊的睡夢中。 …… 二十年前。 “我給你一個機會,”那位先生說,“亞莉克希亞的病情會在兩個月后惡化,在這兩個月里,如果你能殺死我,我的人會放你離開?!?/br> 所有的選擇都是陷阱。少年時期的黑澤陣在心里重復了一遍維蘭德的經驗之談,但他只能選一個。 亞莉克希亞,從沒聽說過的名字。但如果這個名字跟他被帶到這里有關,那她或許是與cedrus有關的人。他不應該為某個陌生人放棄任務,維蘭德是這么教他的——但「這位先生」好像對他的性格有所了解。 被人按著跪在地上的銀發少年沒什么表示,只問:“亞莉克希亞呢?” 他不認識這個人,所以他需要一點情報。 那位先生笑了:“維持她的性命需要高昂的醫藥費,我當然不缺這點錢,但也沒有救她的必要?!?/br> 一個冷漠的、喜歡擺弄人心的、將「你沒有選擇」放在明面上的人。 “不過我是個友善的人,”那位先生又說,“就算你輸了,你也可以在你和亞莉克希亞里選一個放棄?!?/br> “放棄?” “她的性命,或者你的人格?!?/br> 其實他沒得選。他逃不出去。組織的基地在地下,比起據點,那更像是個用來作弄獵物的游樂場。 錯綜復雜的通路、虛假的出入口、故意留下的監控死角……那位先生或許玩過不止一次類似的游戲,也對自己不會被殺死這件事很有信心。 黑澤陣也有幾次讓那位先生瀕臨險境,只是他錯估了對方對他感興趣的程度,閑得發慌的人做了無數準備,就是為了讓他在以為看到希望的時候再將這點希望一寸寸碾碎,并以此為樂。哪怕差點翻車也樂在其中。 很有趣,那位先生說,很有趣不是嗎?你的意志比我想的要強大,我也好奇你還能堅持多久。 “對了,你有時間,亞莉克希亞沒有?!?/br> “……” 最后他選了自己。 其實他沒得選——重申,無論他選什么,結果都只會有一個,那就是亞莉克希亞作為cao控他的籌碼活下來,而他將失去作為人的一切。只是在早已預料到結局的情況下,這么說能讓那位先生高興,少受點罪而已。 正義、善良、冷靜果斷但還不夠成熟的少年,那位先生想要看到什么,黑澤陣就給他們表演了什么。 他也在分析、推斷和揣摩那位先生的想法,將真實的自己用各種看似漂亮的東西包裹起來,然后去不斷嘗試,獲得更多的情報。 他會露出不甘心的掙扎表情,可實際上冷靜得很,因為這就是他能做出的唯一選擇。 “好孩子,”那位先生把手放在他頭上,很輕地撫摸著他的頭發,“有什么「遺言」嗎?” “沒有?!彼f。 “那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的東西」了?!?/br> 那位先生對所有物的處理方式堪稱殘酷,抹去記憶、重新塑造認知,就連戰斗的方式也一點點糾正,直到過去的痕跡徹底消失,再刻下屬于組織的烙印。 反正沒把他當人。 黑澤陣記得那段時間他過得昏昏沉沉,記憶里都不剩多少東西,不是他想不起來,是清醒的時間本就不多,能看到的東西也很少。 那時候他不知道自己是誰,也不知道應該做什么,但他很清楚自己不屬于這里,也不是某個人的所有物——他是人,唯獨這點讓他感到難以忍受。 那位先生向別人介紹他的時候,說的是「新玩具」。他站在那位先生身側,沒有反應,沒有任何表示,也沒有對此感到憤怒,只是扮演他應該扮演的角色。 人偶、武器、刀、用來炫耀的物件。 看得出來那位先生很喜歡他——現在的他。安靜,聽話,而且依舊鋒利,即使他偶爾會因為記憶的空白而對指令猶疑,那位先生也不覺得這算什么瑕疵。沒記憶的人當然缺乏安全感,所以那位先生一直把他帶在身邊。 最后那位先生允許他離開地下基地,他也不知道應該去哪,就站在基地的門口看星星。 貝爾摩德就是那個時候來的,她笑著問背對著她的銀發小孩:女孩(girl),你在這里等人嗎? 很好,從那一刻開始,他們的梁子就結下了。 他知道那個女人對他持有特殊的關注,所以他也在從貝爾摩德手里獲取機會和情報,直白點說就是在利用她。 反正利用是互相的,雖然他當時還不清楚貝爾摩德想從他這里得到什么。 信任也是互相的。那位先生假裝信任他,他也假裝信任那位先生,直到那位先生讓他去執行暗殺任務,而他在預定的地點附近看到了一個陌生的男人。 金發,眼睛是墨綠色,跟他的顏色很像。來人戴著帽子,半長的金發被壓在帽檐下,發尾在一側束起來,順著肩垂下來。 對方當然不是他的任務目標,任務目標躺在地上,剛死不久;但眼前這個人是來找他的,并且一開始就帶著明確的試探。 他們在無聲的黑夜里交戰,最后那個男人忽然放棄抵抗,任由銀發少年的刀落下——沒有。沒有刺下去。 黑澤陣跟自己的手較勁了一會兒,最后把刀鋒折回到自己一側,無聲詢問:你是誰? 那個男人笑了一會兒,張開手臂把他緊緊抱在懷里,低頭在他耳邊輕聲說:醒醒,juniper。 聲音很輕,通訊另一側的那位先生一定是聽不到的。 他慢慢睜大眼睛,怔了很久,才無聲地說—— 維蘭德。 維蘭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