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節
“十,九……” 黑澤陣剛開始數,司機先生卻不用兩秒就做出了決定,畢竟那可是琴酒??! 司機先生:“是查爾特勒(chartreuse),他讓我們來「請」你去見面?!?/br> 黑澤陣收回手,把槍隨便一扔,也沒計較答案的真實性。 “哦,議員先生,我聽說他有希望競選下一任首相?” “是的,查爾特勒先生怕您掌握的情報會影響他的選票?!?/br> 司機誠實地回答。 黑澤陣就笑了聲。被組織養出來的狗,即使有了當主人的機會,也還是那副模樣,可憐。 他知道查爾特勒(chartreuse)這個代號,是個某個政黨的主席,他還被那位先生派去為這位議員清除過競爭對手,所以他們認識,也見過,甚至一起吃過飯。 那位先生在世的時候,查爾特勒對組織的事相當上心,因為得到了烏丸集團的支持,就相當于有了最可靠的后盾,他可以成為首相,也可以做到更多的事……可惜,他還沒當上,那位先生就死了。 查爾特勒察覺到組織的風向變了,正在觀望,也想接觸波本,新boss波本先生肯定也想要一位預備首相成為自己的嫡系勢力吧?查爾特勒如此肯定。但如果知道他那么多秘密的琴酒還活著,且跟組織的關系微妙,那就不一樣了。 “查爾特勒自以為打了個好主意,可惜,哼?!?/br> 黑澤陣搖搖頭,覺得有點可悲,算了,可笑。 他像是對司機說話,又像是在自言自語:“你知道組織運行百年,為什么組織成員里沒出過首相嗎?因為不需要,組織不需要身居高位的人,那位先生光憑財團的力量就能影響這個國家的政策和局勢,查爾特勒想借組織的力量往上爬,只能說他完全搞錯了?!?/br> 明明是六月的天氣,司機卻覺得遍體冰寒。 他聽到琴酒的聲音:“一旦有了不該有的心思,他要面臨的結果就只有一個?!?/br> 那就是死。 司機的手心沁出了冷汗。 黑澤陣沒打算嚇唬人,他就是實話實說而已,只是司機好像太怕他,有點腦補過度。不過組織里大多數人面對他的時候都有這種表現,他習慣了。 他確認了現在的時間,說:“停車?!?/br> 司機斷然反駁:“不行?!?/br> 黑澤陣:“為什么?” 司機義正辭嚴地說:“還沒有到站,我不能停車,這是原則問題。而且下一段路是禁停路段,要遵守交通法規?!?/br> 黑澤陣:“……” 行吧。 他看著司機開到下一站,下車,又看著司機頑強地繼續開車遠去,總覺得自己是搞不懂有些人的。 至于里面的人,司機會報警,或者查爾特勒會處理吧。 黑澤陣站在無人的電車站,這里是在臨近郊區的某個位置,前不著村后不著店,屬于逐漸衰敗的舊商業區,甚至沒什么人經過,也不會有人看到他滿身是血的模樣。 更好的消息,諸伏景光和降谷零也不會知道,因為今天他為了跟貝爾摩德見面,甩開了一直跟著自己的小警察——就是那個叫桐野的,后面又在餐廳遇到了。不過,之后這項工作應該會換人吧。 銀發少年有點嫌棄地看著自己的衣服,開始考慮以后多帶一套衣服出門的事。 走回家還得半個小時,下一班電車還要很久,他想打電話找人來接,但家里……瑪麗?世良?加班的兩位警察?不是很想向這人求助的赤井秀一?那么遠開車來還不如他走回去的酒井?沒有駕照的小孩? 算了,走回去吧,一路上都是郊區,而且是上班時間,希望沒人看到他。 他往回走。 走了一陣看到河堤,黑澤陣站在河邊,開始認真地考慮跳進去洗個澡的可行性,畢竟濕漉漉地回家總比血淋淋地回家要好得多。 不過身上有點傷,水不算干凈,他怕感染。 就在他猶豫的時候,背后的河堤路上有輛車停下了,而且沒再走。也沒有熄滅發動機。 ……這副模樣被看到然后路人報警也是有可能的。 黑澤陣轉過身,剛想跟路過的人解釋不用報警,卻看到司機搖下車窗,一個沒戴墨鏡的男人跟他打招呼:“大哥?!?/br> 熟悉的聲音。 黑澤陣看著沒戴墨鏡的伏特加——他知道是伏特加,但他揚了揚嘴角,問:“你是誰?” 伏特加遲疑了一下,才回答:“帕維爾(Пaвeл),姓什么我忘了?!?/br> 其實沒忘,也記得父親的名字,不過沒必要提起。 他又說:“大哥的車不在,先將就一下。大哥現在住在哪?我送你回家?!?/br> 雖然不是他的愛車,這車也不便宜。黑澤陣心里有數,他拉開另一側的車門,坐到里面,說:“車沒了就沒了,反正它也該退休了?!?/br> 反正波本扣著不給我,想開也開不到,司機還在就行。 伏特加聽懂了,咧嘴一笑。 黑澤陣懶洋洋地靠在車座上,閉上眼睛,道:“往前走,到了我會說?!?/br> 伏特加說好。 他開車很穩,一輛黑色的車緩緩駛入下午極盛的日光里。 黑澤陣沒問伏特加去了哪,為什么回來,又是怎么找到他的。反正伏特加如果想找他就會來,如果想走他也不會留,是伏特加愿意跟著他,就像當年的那群白狼。 它們等了他很久,明明他總是會離開很長一段時間,每次回到雪原,它們還是會跟在他身后,一如曾經。直到它們沒能抵擋住時間的洪流,慢慢衰老、死去,被埋葬在石碑下,而新生白狼族群依舊親近他,像那些已經回歸雪原的靈魂一樣跟在他身后。 “伏特加?!彼鋈徽f。 “大哥?” “沒什么。開車吧?!?/br> 第125章 黎明間 伏特加覺得, 大哥還跟以前一模一樣,真好。 誠然很多人都在為琴酒驟然間的變化而驚詫,比如說體型上的、作風上的、人際關系上的變化, 但對伏特加來說, 大哥依舊是大哥,琴酒依然是琴酒。 他是絕對不會認錯大哥的——請把“大哥的兒子”這件事忘掉。 距離大哥的「死亡」已經過了三個月。伏特加看向自己的左手, 外表跟以前沒什么變化, 但終究沒以前那么靈便:半截是人造表皮加金屬骨骼,讓生在上個世紀的伏特加先生都感受到了一股子特別先進的賽博風味兒。 他把掌骨砸斷的時候可真沒想過還能修復,也不認為已經過時的信仰能為他支付這份高昂的治療費,想到這里他甚至笑了一下, 畢竟他不信上帝, 自嘲或者嘲笑老東家不會下地獄。 從莫斯科的某家醫院出來后, 那些人建議他留下, 當然, 是退休養老。 不過伏特加覺得自己還算年輕,至少他還沒到四十歲, 也沒到需要養老的地步,就拒絕了那些陌生人的善意邀請, 告訴他們自己的工作還沒完成。 工作, 他終于能這么說了。 于是那些人理解并尊重了他的意愿, 這讓他感到有些輕松, 不過也沒那么輕松。他得回來,但其實不只是因為工作, 畢竟在整個局勢里他的存在已經無足輕重, 他要回來只是為了見證,以及…… “大哥?!?/br> 伏特加看到前方的路口有個久違的紅燈, 就緩緩停下車。他們不趕時間,沒有任務,只是打算回家。 天有點熱,不過陽光沒那么刺眼了。河面上泛著金光。伏特加知道大哥不喜歡這樣的溫度,不過大哥更不喜歡開得太低的空調,還有那只貓…… 一只黑色的、眼睛透亮的小貓正試圖爬上他的手臂。 伏特加沒動。 黑澤陣睜開眼,把貓從開車的人胳膊上拎下來,小黑貓撲騰了兩下,發現主人不讓它爬新的貓爬架,就可憐兮兮地不動了。還喵了一聲。 會裝可憐的貓。跟那個人沒有半點像的地方。 黑澤陣把貓塞到懷里,安撫性地摸了摸它的下巴,往車窗外看了一眼,那座灰色的建筑已經在不遠處。 他懶洋洋地說:“家里有群麻煩的人,當看不見他們就行?!?/br> 伏特加停了車。 灰白色的圍墻上攀爬著濃綠色的植物,從一頭蔓延到另一頭,在盛夏的午后安靜小憩。他們穿過修整過的庭院,花圃里的雜草依舊在自由生長,但被某個專業的家政團隊打理了一番,現在看上去竟然有點莫名的藝術氣息。上次挖出來的東西被黑澤陣干脆地埋了回去,他對那些文件里寫了什么也不感興趣。 四爪攤開趴在臺階上的小白狗聽到腳步聲,警覺地爬起來,發現是這家的主人后就撒著歡跑來,跟著他周圍蹭來蹭去。 “波本的狗?!?/br> 黑澤陣簡短地介紹。他想了想,覺得狗都在他家了,波本能不能要回去還兩說,就補充了一句狗叫哈羅。 伏特加也覺得波本的狗是要不回去了,畢竟能跟在大哥身邊的動物和人不一樣,大哥不會那么在意。 養了就養了,想走就走,但有人來搶不行。大哥對它們一向如此。 “他呢?” 伏特加特地用「他」來描述那只小黑貓。 黑澤陣把貓拎給他,說,萊伊。還有只波本,在波本那,等蘇格蘭把它帶回來給你看。 他們走上臺階,推開從來不關的門,看到一片安靜的大廳。 純白的地毯、灰調的壁畫,雕花的欄桿和做舊的家具,擺在水晶瓶里的夏日插花。一樓的裝潢古樸莊重,帶著種沉甸甸的厚重感,墻上有幾個已經不走的老掛鐘,仿佛在安靜的時間盡頭沉眠。巨大的吊燈被牢牢焊死在穹頂,大概是別墅的建造者害怕米花町這片土地的詛咒影響到它。 比起陽光明媚夏日喧囂的室外,大廳里顯得安靜且有點暗。吊燈沒開,窗簾被人拉上,黑澤陣路過沙發的時候不出意料地看到某個黑發的男人在沙發上補覺……赤井先生大概是不想睡床,黑澤陣也懶得管他。 “這是,”黑澤陣頓了頓,沒想好用什么詞匯來形容他們兩個現在的關系,就隨口說,“陪睡的?!?/br> 伏特加肅然起敬。 他當然認出了赤井秀一、萊伊、大哥的前同事,不管大家是不是臥底,赤井秀一可是實打實設陷阱埋伏過大哥的,沒想到他這輩子還能在大哥家里見到這個人。 其實有人來就醒了的赤井秀一:“……” 他開始懷疑琴酒被人帶壞了,是誰呢,原來是他自己啊,沒事了。 赤井秀一看著那個沒戴墨鏡的人,看了半天,終于從琴酒的表情認出這是哪個熟人來。 “伏特加?!?/br> 他說了聲,算打招呼。伏特加也點點頭,說萊伊,然后兩個人就沒話了。 赤井秀一跟伏特加不熟,沒什么交集,或者說組織里任何人跟伏特加有交集都只能是因為琴酒,畢竟伏特加出現的時候就是跟琴酒在一起,很少單獨出沒。 伏特加是琴酒的跟班,他們都這么說。 黑澤陣沒看到喝茶的赤井瑪麗和臉朝下趴在沙發上的世良真純,就問赤井秀一: “她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