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柯同人)烏鴉折疊 第139節
他在翻看最后一部分記憶。 他路過一家很舊的書店,回憶里是他跟蘇格蘭威士忌見的最后一面,他扔掉那位先生用來時刻監視他的裝置,給那位先生打電話說我要放個假,不要聯系我,不等那位先生回復就掛斷了電話,然后抱著已經變成小孩的諸伏景光找到酒井。酒井問他從哪偷的孩子,黑澤陣看了酒井一眼,說我撿到就是我的了。 他路過一棵被暴風雨吹倒的老樹,回憶里是跟他一起去了雪山的萊伊,萊伊問他來這里做什么,黑澤陣說度假,順便看看老朋友,他望向有段時間沒回的海拉雪原,還是沒帶萊伊一起進去;萊伊搞不懂他來這么冷的地方做什么,黑澤陣也沒有解釋的打算,等回去的時候黑色長發的男人果然感冒了,但還是敬業地給組織打工,一點怨言也沒有——起碼表面上沒有。 他路過秋田市的美術館,想起那年夏天貝爾摩德跟他在塞納河北岸偶遇,非要拉他去逛盧浮宮,他還有任務,拒絕了。但他的拒絕對貝爾摩德向來沒用,那個女人通知了那位先生,讓別人去把任務做了,帶著他在巴黎轉來轉去,遇到克麗絲的熟人就說這是她男友。黑澤陣沒當面反駁,事后讓貝爾摩德加了一個月的班。 他路過一座熱熱鬧鬧的學校,孩子們正在上學的時候,三三兩兩地往里走,他記得自己有次接到一個任務,查到最后任務目標是個學生,他站在遠處的高樓上,拎著裝狙擊槍的箱子沒打開,轉身就走。那位先生嘆氣,說別任性,我不想懲罰你,但黑澤陣就跟沒聽到一樣,轉身下了樓,事后他有幾天都沒在組織里出現。 他路過一家曾去過的酒吧,上次來這里的時候是跟伏特加一起,伏特加喝醉了,說他想回老家看看,黑澤陣就看著伏特加醉醺醺地倒在桌子上,沒說話。兩個月后他找了個去北方的任務,帶上伏特加,然后在那邊多待了一段時間,伏特加不是很想去,去了又不是很想離開,黑澤陣不知道伏特加的想法,他只是問了伏特加要不要跟著。 他路過一座有些舊的橋,想起兩年前的一天,他從組織的禁閉室里出來,靠在一座橋下休息了很久,晨跑路過那座橋的波本看到他,愣了一下,跟他打招呼,說自己要去看電影,被人放了鴿子,問黑澤陣要不要一起去。黑澤陣知道波本懷疑自己在監視他,但也不想被波本發現問題,就答應了,就是那部電影是貝爾摩德演的,兩個人強忍著看完,分別給貝爾摩德打了差評。 他路過一個十字路口。 紅燈。 赤井秀一從不遠處路過,就像一片安靜的樹葉,沒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黑澤陣看了一眼那個人的背影,好像平常地掃過,然后收回視線安靜地站在原地等待。 眼前重疊了長發萊伊的模樣,對方靠在墻邊,背著吉他包,點了根煙,又在下一個瞬間被記憶的主人趕出腦海。 黑澤陣記得他有次被宮野明美拉去家庭聚餐,雪莉問過明美,諸星大(萊伊)為什么要留長發,明美說好像是在酒吧時候的經歷,拉手風琴的長發樂手不是很浪漫很帥氣嗎? 聽到這里黑澤陣問了句,那家伙以前不是長發嗎?明美說不是啦,大君說他小時候完全沒想過留長發的。 黑澤陣說哦。 赤井秀一大概完全不知道他為什么時不時就被丟到國外去做任務,黑澤陣也懶得解釋,他也不想解釋。很多事都沒有說的必要,他這么做只是因為他開心,或者不開心。 綠燈亮起。 十字路口的人流重新動了起來,那個戴著針織帽的身影已經不見,黑澤陣不緊不慢地向那個方向跟了上去,反正他知道赤井秀一要去哪里,總會見面的。 一年半前,赤井秀一做了個局,抓捕烏丸集團的琴酒。黑澤陣明知是局,還是不得不往里跳,如果他“察覺”到了萊伊的異常,那先被抓住的就是赤井秀一。 琴酒到fbi手里還能活,但萊伊暴露身份,而且是在這樣的行動里暴露身份,就誰也救不了他了,黑澤陣也做不到。 他本想聯系赤井家的人,起碼跟赤井瑪麗說兩句,讓她兒子別真的沖著殺他來;但當時他跟赤井家早就斷了聯系,赤井一家搬得很干凈,什么都沒留下。 黑澤陣手里只有赤井務武的電話。一想到那個人對他做了什么,翻滾的恨意就涌上心頭……他絕不會再聯系赤井務武。絕不會。 所以他什么都沒做,假裝一無所知地踏進陷阱,然后差點死在那里。 好在那位先生還不想讓他死,發現他斷了聯系就派人接應,黑澤陣狼狽離開前看了赤井秀一的方向,那里早就空無一人。 “你最好別再出現在我面前?!?/br> 他很少這么生氣,赤井秀一把自己的命賭在了這場行動里,對他也沒有留手,這本應該是屬于fbi和組織的較量,與個人的意志無關,但黑澤陣還是很生氣。 養傷的時候他掛了那位先生的電話,也掛了貝爾摩德的電話,本想趁機休息一段時間,結果已經逃走的赤井秀一特地打電話來嘲諷他,說“親愛的琴酒,沒能殺掉你我真的很遺憾”。當時黑澤陣很想問他不是也挨了子彈嗎,有力氣給我打電話不如想想怎么跟fbi匯報工作,但他知道自己的所有電話都被監聽著,最后只是說“下次見面我一定會殺了你”。 前方不遠處就是車站。 赤井秀一要離開秋田市,躲開某個從大人變成小孩的老熟人,但也沒必要太過遮掩,因為他走的時候黑澤陣還在沉睡。 他唯一沒想到的就是黑澤陣醒來后很禮貌地請求隔壁百貨商場去城里進貨的司機帶自己一程,而且把赤井秀一特地給他留下的錢付給了司機。 車站到了。 秋田市的車站沒有太多人,遠沒有東京車站那么熱鬧,黑澤陣沒有刻意跟著,也沒有往赤井秀一的方向看,他就遠遠地站在人群后,確認了列車時刻表,而赤井秀一在等新干線抵達。 黑澤陣閉上眼睛,他想起三個月前,自己死的那天,他倒在地上痛苦掙扎,從越來越模糊的視野里看到的那位先生的表情。 沒有憐愛,沒有惋惜,只有冷漠的審視。 反正不像是在看人,倒像是在看即將給他陪葬的道具。黑澤陣自嘲地笑笑,他從未對那位先生有過任何期待,反正他從頭到尾就是那位先生精心保養的武器,用著還不怎么順手,那位先生活得太長,生活也太無趣,想找點樂子,所以能容忍他的任性,不打算把他變成只會聽命令的傀儡,但也到此為止了。 他死了,正如所期待的那樣,只是他現在還活著。黑澤陣彎下腰,根本沒吃東西,所以也吐不出什么來。吃下毒藥后的感覺在記憶里重演,就像再經歷一次一模一樣的痛苦,眼前陡然變得一片漆黑,黑澤陣越來越厭惡自己現在的記憶力了。 組織應該早點向著讓人得超憶癥的方向研究,而不是在怎么殺人這方面浪費時間,說不定還能促進一次人類的重大進步,讓那位先生得個諾貝爾獎。 “哈……” 車站的工作人員看到他這副模樣,來問他需不需要幫助,黑澤陣搖搖頭說不用,馬上就好了。 他很快就神色如常地站起來,工作人員擔憂地看著他離開的方向,最終還是沒多管閑事。 新干線停在軌道上。 赤井秀一就要離開,卻忽然感受到了背后的視線,很遠,但相當明顯,他轉過身,看到銀發少年把兜帽掀開,面無表情地往他的方向走來。 風吹起少年的銀色長發,旁邊的人都下意識給他讓開了路。 最后黑澤陣站在了赤井秀一面前,似笑非笑地問:“你想去哪,赤井秀一?” 赤井秀一就知道他恢復記憶了。 雖然只是猜測,但凌晨時分黑澤陣退燒后,他給降谷零發了旅店的地址,出去買了幾件衣服,放下就走,沒有半分遲疑。他能留到早上就是極限,完全是怕他不管的話琴酒——或者小陣就會死在旅店里。 是的,無論他否定過多少次降谷零的說法,現在他不得不相信古橋町的小陣同學就是他的宿敵先生琴酒。 讓他想想他干了什么…… 哦,叫他小陣(陣ちゃん),跑去當他的班主任,做鄰居,說“我是你父親的朋友”,和他一起打網球,語重心長地勸他去參加補考,跟他說小心伏特加…… 好消息,琴酒沒叫他沖矢昴,沒更新名字版本意味著琴酒還不知道他就是那個粉毛老師;壞消息,降谷零知道的事琴酒遲早會知道,等琴酒發現后他可能要被追殺第二次。 “琴酒?!?/br> 赤井秀一想到這里,也沒什么好怕的了,橫豎都是打兩架而已。他甚至笑著跟宿敵先生打招呼,說好久不見,你是特地來找我的? “呵?!?/br> 黑澤陣早就習慣了fbi的說話方式,往旁邊示意了一下,說你不急著走吧,我們換個地方談談。 赤井秀一也不想在這里打起來。 于是他們兩個出了車站,附近是一片繁華的建筑,他們拐過街角,到了一個昏暗的小巷,這里是兩座高樓的夾縫,赤井秀一甚至很想知道黑澤陣上哪找到這種地方的。 他往里走,果不其然在走進黑暗的剎那黑澤陣就轉身動手,這次可不是還在生病的琴酒,赤井秀一壓根就沒有小看他的想法,少年的體型并未給琴酒太多限制,小巷里的廢棄廣告牌被踹飛出去,沉重的金屬砸向巷口,轟然一聲巨響! 赤井秀一看到那雙墨綠色眼睛里根本不掩飾的憤怒,不得不提起十二萬分的警惕,打斗的間隙還來得及說“我好歹也算是救了你吧,琴酒,就這么恩將仇報嗎”。 然后他聽到槍上膛的聲音,銀發少年踩著那塊廣告牌,用一把不知道從何而來的槍對準了他。 好,甚至是琴酒最喜歡的m92f,雖然肯定不是原來那把。 “是嗎?那你希望我怎么回報你,赤井秀一?” “以身相許?” “……” “好像不符合你們的傳統啊,說起來你不是日本人吧?” 赤井秀一還沒說完,黑澤陣就扣下了扳機,他的手都氣得發抖,打偏了,子彈打到fbi背后的墻上,銀發少年惡狠狠地看著赤井秀一,仿佛下一秒就能把人撕碎。 廣告牌生銹的鐵質結構被黑澤陣生生踩斷,赤井秀一毫不懷疑,下一槍絕對不會再打偏。 黑澤陣用盡所有的力氣壓住憤怒,一字一頓地說:“我沒有國籍?!?/br> 赤井秀一:“那正好可以……” 黑澤陣:“赤井秀一,看來你是真的想死!” 昨晚沒盡興的戰斗在這里繼續,廣告牌的遮擋下,外面的人也不會特意看過來,黑澤陣沒再開槍,兩個人都沒留手,滾在小巷的積水里,銀色長發被污水浸透,黑澤陣看著沒了長發的赤井秀一,越來越不爽。 赤井秀一沒有在短時間內制服黑澤陣的打算,他在有目的地消耗少年的體力,對方高燒剛退,又不肯吃外面的東西,組織曾經最厲害的狙擊手萊伊先生很有耐心,磨光黑澤陣的體力是最省力的打法。 黑澤陣當然清楚赤井秀一的意圖。 他不想真的把人打死,不然剛才就對著赤井秀一開槍了,繼續耗下去當然是他輸。不過黑澤陣本來就是來打人一頓的,打爽了就算達成目的,所以他也沒有計算體力把人放倒的打算。 激烈的打斗間赤井秀一攥住了黑澤陣的銀發,他記得琴酒很不喜歡被人扯頭發,但打起來了誰管那么多;這個動作果然激怒了黑澤陣,銀發少年磨了磨牙,甚至改變了戰斗的方式,從尚有規律可循的搏斗變成了像是狼群廝殺的撕咬。 而就在赤井秀一覺得瘋了的琴酒要咬斷自己脖子的時候,小巷口有個聲音傳來—— “juniper,秀一,你們打夠了沒有?” 赤井瑪麗已經在那里不知道看了多久,她抱著手臂,坐在廣告牌上,看著兩個成年人——雖然外表上來說是一個少年一個成年人——打了很久,雖然他們都察覺到了她的接近,但誰也沒有抬頭看她一眼,直到她出聲。 她話音剛落,黑澤陣就憤恨地踢了赤井秀一一腳,然后從地上起來,還算客氣地對赤井瑪麗說:“我又不會殺他,你管什么閑事?” 赤井瑪麗眼皮一跳:“他好歹是我兒子,你要是把他廢了我沒法跟他弟弟meimei交代?!?/br> 赤井秀一聽著這兩個人對話,知道把宿敵先生體力磨光然后打暈帶走隨便賣給哪個機構的計劃是行不通了,他整理好自己在打斗里亂掉的衣服,看到被扯開的衣領,他左肩還有個多年沒消的牙印,看得他很無奈,隨手把衣領扯回去遮住了。 他問赤井瑪麗:“你怎么來了?” 赤井瑪麗發現自己兒子說話比黑澤陣對她說話還不客氣,深感自己教育的失敗,用家長的口吻說:“來找他的。你為什么跟他在一起?” 赤井秀一聳聳肩:“這是我從海里撈上來的小美人魚,現在他要回大海了?!?/br> 黑澤陣:“……” 赤井瑪麗:“……”當年就不應該放任兒子去美國,juniper沒被他氣到殺人真是看在那一絲絲情分上。 黑澤陣忍無可忍:“赤井瑪麗,如果我真的殺了他——” 赤井瑪麗還沒說話,赤井秀一就嘆氣:“你看,是他一直想殺我,我還從海里把他救上來照顧了兩天,甚至遵從他的意愿沒告訴任何人?!?/br> 他算是看出來了,琴酒跟他的母親很熟,而且不是一般的熟,熟到會在準備殺他之前問問赤井瑪麗的意見,這對琴酒來說確實非常難得。至于母親……赤井秀一覺得他媽關心黑澤陣好像比關心兒子還多點。 赤井瑪麗從廣告牌上跳下來,拿走了黑澤陣手里的槍,然后說,可以了,你們繼續打吧。 黑澤陣輕輕嘖了一聲,沒有繼續打的興趣。 赤井秀一:我媽甚至能拿走琴酒手里的槍,琴酒一點反應都沒有地就讓她拿了,所以他該不會真是我家的親戚吧? 黑澤陣把被臟水浸透的頭發扔到身后,問:“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赤井瑪麗看了一眼兒子,才說:“我本來就在秋田,景光那孩子給我打了電話,他沒在旅店的房間里找到你,但旅店的老板說有一頂針織帽路過,我就來車站附近找了?!?/br> 赤井秀一:“……”什么叫有一頂針織帽路過,赤井瑪麗你明明可以好好說話的,不就是對我的針織帽有意見很多年了嗎。 就在他想的時候,黑澤陣已經忽然抬腿往他的方向踹了過去,赤井秀一險險避開,但黑澤陣的目標不是他,而是…… 他的針織帽。 銀發少年扯下了那頂帽子,隨手扔在了地上??吹贸鰜硭懿桓吲d了,甚至有點……有點幼稚。 赤井秀一不得不再次喊了對方的代號: “琴酒?!?/br> “繼續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