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穿越者,名動四方 第270節
溫水并無多少熱氣蒸騰,裴鶯能清楚看到那雙狹長黑眸內的情緒。 他們成婚一年有余了,且此前并非沒過深入交流,裴鶯可太了解他了。 這人是想了。 霍霆山確實想,這幾日他們早出晚歸,她每日回來先行沐浴,在浴池里泡軟了身子后隨便吃兩口草草應付了事,而后上榻安寢。 別說親密接觸,有時話都說不了多少。 跟前面吊著塊肥美且香氣四溢的rou,能看,能摸得著,也聞得著香氣,但就是吃不進嘴里。 如今看著同在浴池里的人,霍霆山眼里有暗火燃起。 眼前人一頭云鬒盤在頭上,露出一截白皙如瓷的細頸,水面并無灑任何花瓣,視線不受阻隔,他能清晰看到她沒入水中的腰背,一段軟白,在水中瑩瑩如玉,又透著生機勃勃的健康粉調。 發濃膚白,她側身回首看過來時,水眸瀲滟,也隱約叫人窺見了少許她前方露出的、如滿月般的軟玉綿綿。 “夫人勞累了一日,還是為夫來代勞?!彼粑戎俺亮诵?。 不等裴鶯開口,他再度上前。 浴池里“嘩啦”的一聲有水波蕩起,隨即響起了女人的嗔怪聲,緊接著是男人低沉的應聲,似答應了什么,也像是只是應下她的呵斥。 浴池中的水波層層蕩開,偶爾夾雜著些更為隱蔽的,似乎是獸類在進食的嘖嘖作響的聲音。 裴鶯沒忘記今日有正事,在浴池里胡鬧了一通后,她按住只是堪堪過了急癮的人,堅持要起了。 今日到府上的兩位小娘子,她的長媳可能會出自其中。她哪能繼續和他在此亂來,他們二人一刻不到,主廳那邊便一刻不會開膳。若是讓人誤以為他們想給個下馬威,那就不妙了。 穿衣梳發,準備去正廳迎客。 不過此前還有一件正事,裴鶯看向辛錦,“辛錦,你去庫房將那套紅寶石翠羽頭面拿過來?!?/br> 雷家女登門做客,她為長輩,得給小輩禮物。但此前她以為只有一位小娘子,故而只從庫房拿了一套禮品,現在得多拿一套。 一切準備就緒后,夫妻倆一同前往正廳。 * 正廳里。 雷驚鵲和雷無思是未時末到的,聊天其實聊不了多久,畢竟此前都沒見過,互為陌生人,只能說些場面話。 而干坐著也不是事兒,后面霍家兄妹帶著雷家姐妹去逛花園了。在府中逛一圈,然后再回來正廳,時間將將來到飯點。 四人在正廳侯了沒多久,聽見有奴仆的見禮聲。 雷無思不住捏緊了帕子,她知道是霍家兄妹的雙親來了。 兩道身影并肩出現,一道魁梧偉岸,另一道被身旁人襯托得嬌小許多。 這位霍幽州威名赫赫,戎馬二十余載手上亡魂無數,積威甚重,讓她們這等還待字閨中的小娘子懼得慌,因此只看了眼便匆匆移開眼。 反倒是他的身旁人叫她們流連。 云發豐艷,明眸善睞,美婦人眸光流轉間似有遠山清泉淌過,她梳著墮馬髻,髻上別著一支珊瑚珠串步搖,垂下的珊瑚珠顆顆飽滿,赤紅若滴血,為她那張玉白芙蓉面多添了幾分明艷。 她一進來似屋子也亮堂了些,春色滿園,本來略微僵硬的氣氛也立馬舒緩了。 雷家二女忙起身見禮。 “雷家小女雷驚鵲拜謁霍幽州、州牧夫人?!?/br> “雷家小女雷無思拜謁霍幽州、州牧夫人?!?/br> 兩人行萬福禮。 霍霆山說場面話:“我與雷豫州交情不淺,此番你們到洛陽來,全當來世伯家游玩,不必拘謹?!?/br> 裴鶯偷偷看了眼霍霆山,懷疑這人在占雷豫州便宜。 據她了解,雷豫州好像已年至不惑了,這人現年三十有九,未到四十呢。論起年紀他要比雷豫州小些,應該自稱“世叔”,而非“世伯”。 霍霆山也看了她一眼,嘴角帶笑。 是那種——就占便宜了,她老子還能殺到洛陽來尋我算賬不成? 裴鶯:“……” 裴鶯懶得理他,看向下首的雷家二女,笑著讓人把見面禮拿過來:“家中從未來過像你們這個年歲的女客,倒叫我一時不知該送什么見面禮,只挑了兩套頭面,望你們喜歡?!?/br> 雷無思和雷驚鵲皆是一愣。 家中從未有過她們這般的女客。州牧夫人這是側面告訴她們,霍大公子這是頭回和小娘子相看。 所謂“長者賜不可辭”,只要是長輩賜下,就算是東西再普通,身為晚輩都需笑著感恩收下。而或許是上位者自持身份,此前她們從未在無需攀附雷家的長輩口中聽過最后一句。 二女忙謝過。 又是寒暄幾句后,裴鶯讓奴仆開宴了。 今日家中有客來,沒開小圓桌,采用的分餐而食。不過上首只放了一張長案幾,裴鶯和霍霆山坐得近,共用一張。 裴鶯只當今日是故人之女上門,餐桌上隨意閑聊,聊豫州,也和她們說說洛陽,最后還給長子和女兒與兩位雷家小娘子攢了個局,讓他們后日領兩位去洛陽里面逛逛。 霍霆山只靜靜聽著身旁人柔和的和小輩們說著話,他偶爾給她夾些rou丸子,或順手添些甜酒,此外并無說過話。 一頓平和的晚膳過去了,賓主皆歡。 膳罷,夫妻倆并無多停留,相攜回了主院。 此時天色已晚,蒼穹已浸染了墨色,霍家兄妹也不好留人,讓奴仆提燈開路,兩人親自帶她們去了住處。 住處是下午游園時挑的,雷無思選了兩處比鄰且中間有拱門的閣院,雷驚鵲對此無意見,于是就定在了那里。 “雷二娘子、雷三娘子,有任何事皆可吩咐院外奴仆,明日見?!泵响`兒笑瞇瞇對兩人說。 霍明霽站在meimei旁微微頷首,并無說什么。 辭別雷家二女后,兄妹倆往回走。 小姑娘瞅了眼身旁的長兄,沒忍住低聲問:“長兄,你覺得如何?” 霍明霽失笑,少了些在雷家女郎面前的清冷,他知道meimei問什么,“今日才第一日,為時尚早?!?/br> 孟靈兒好奇:“沒有特別得眼緣的?” 兩個都是美人兒呢,容貌氣質各有千秋。 霍明霽只是笑笑不說話。 孟靈兒懂了。 看來是真沒有了,不過也是,長兄身為霍家繼承者,以往赴宴估計不在少數。宴中歌姬載歌載舞,逞嬌呈美,美人兒估計見過不少,頗難再有驚艷之感。 不過沒關系,后面且再瞧瞧便是。 這邊的霍家兄妹在談雷家女郎,那邊的雷家姐妹也談上了。不過比起兄妹倆聊天式的交談,這邊則蔓起了淡淡的硝煙氣息。 “雷驚鵲,霍家很好,這回我是真不會讓你了?!崩谉o思下巴微抬,嬌美的小臉上有些倨傲,又有些復雜。 雷驚鵲站在提燈的麥冬身側,半張臉隱沒在昏暗中,對于對方挑釁的話,她目光很淡:“且管好你自己,旁的無需你多管?!?/br> “你……”雷無思想說什么,又咽回去:“你這是何意?不是習慣了不爭不搶嗎?既然已過了十年那樣的日子,為何不再繼續?” 雷驚鵲卻轉身:“麥冬走吧,回了?!?/br> 麥冬忙跟上。 雷無思氣得臉頰漲紅,她身側的貼身女婢低聲道:“如今在外,人多眼雜,小娘子不宜和二娘子起沖突,若讓旁人看了笑話倒不好?!?/br> “我就是看不慣她那樣!”雷無思咬牙。 貼身女婢微不可見的蹙眉,是疑惑不解。 她來雷無思身邊只有七年,來到時雙方已然不對付,兩個小娘子完全看不出傳言中的情深義重。彼時二娘子喪了生母多時,在老婦人面前又不甚得寵,被欺負了也不告狀。 這般無甚威脅的小娘子,何須將她放在眼里? 另一邊。 雷驚鵲和麥冬等幾個貼身女婢回屋后,女婢備水的備水,拿衣的拿衣,各自忙活起來。 “噠?!卞\盒放在案幾上時發出了些輕響。 發愣的雷驚鵲回了神,她看著面前的大錦盒片刻,才親自上手打開了盒子。 盒子內是一套鎏金嵌珍珠云紋頭面,一套一共有十九件。大發簪和小簪花各五支,耳飾、帽視、手鐲、手鏈和戒指不一而足,每一樣皆以鎏金打造,再嵌了圓潤飽滿的珍珠。 燭光下,鎏金和珍珠熠熠生輝。 作為雷豫州的嫡女,雷驚鵲并非沒見過好東西,故而她一眼就看出這套鎏金嵌珍珠云紋頭面價值不菲。 就單論見面禮而言,對方絕無輕視之意。 思緒飄遠,雷驚鵲不覺想起了方才。 初見的美婦人言笑晏晏,看著她的目光像一汪暖融融的泉水,溫柔極了。她模糊的記憶里,生母亦會這樣溫柔的看著她。 那時母親還未病逝,他們一家四口冬日圍案而坐,案上的古董羹咕嚕嚕作響,在等食物煮沸這段時間,父親choucha兄長功課,母親給尚且年幼的她系上圍嘴,免得待會兒用膳弄臟了衣裳。 很溫馨的畫面,后來母親病逝后,于她而言卻不再有了。 兄長、雷無思等親族,乃至女婢都或明或暗說她得過且過,甚至有親族諷刺她是一條被曬干的、已發出腐臭味的魚。 只有她自己明白,不那般的話,又能如何呢?她為女兒身,注定要嫁出去,極有可能走的還是聯姻的路子。 從一開始她就沒得爭,也爭不過;但她是父親唯一的嫡女,差又不會差到哪里。 繼母沒有薄待她,卻也絕不可能如生母般慈愛,兩個弟弟與她生疏得很,兄長忙于繼承父親肩上的擔子,與她漸行漸遠。 她父親是豫州牧,她往后應該嫁得不會太差。然而從新成婚的金蘭口中得知,成婚生活比當小娘子時差多了。 婚后得伺候丈夫,約束丈夫后院姬妾,侍奉姑氏,有些姑氏難纏,特別愛給新婦立規矩,說話都是綿里藏針。倘若家中有未嫁又刻薄的姑子,那便是雪上加霜,牙打掉了都得往肚子里咽。 真是,無聊透了。 但今日宴中種種,卻令雷驚鵲覺得很不一樣,仿佛是被廢土掩埋的土地得了雨露,有一支嫩生生的苗兒悄然冒出頭來。 裴夫人溫柔雅靜,對她們這些小輩們耐心極了?;粲闹葺^為寡言,坐在妻子旁偶爾幫身旁人添些菜。 下首的青年在母親和meimei說話時總會將玉箸放慢些,雖不常說話,但看得出他很認真在聽。 霍家那位異姓小娘子也很好相處,進退有度,午時游園時她還不經意感嘆家中二兄不在,可惜了開得正盛的滿園麗色。 這般和諧到令人愜意的氛圍,令雷驚鵲不住想起了母親還未病逝的幼時。她心知霍家這樣的,一旦錯過了后面就不再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