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穿越者,名動四方 第196節
“辛苦了?!迸狷L指了個位置,“放這里吧?!?/br> 白糖比紅糖多一道脫色的工序,然而古代沒有高效脫色劑,裴鶯只能用《天工開物》里記載的古法脫色,亦是大名鼎鼎的黃泥水淋糖法。 在黃泥送來之前,裴鶯讓人準備了另外的瓦缽、稻草和漏斗。 裴鶯在鍋中搗鼓粘稠的紅糖漿,見稠度差不多了,便將其倒入漏斗狀的瓦缽中:“來點稻草?!?/br> 霍霆山將稻草遞過去。 裴鶯用稻草塞住下口,“成了?!?/br> “成了?”霍霆山驚訝揚起長眉,“這般就可制出白糖了?” “自然不是,只是第一步成了,過兩日得把那些用上?!迸狷L指了指過大江方才帶回來的黃泥。 其實當初制紅糖時,可以同時制白糖。但到底原料少,浪費一點就少一點,加之她也不太確定第一回制紅糖是否會順利,所以穩妥起見只制了一種。 反正糖塊和糖漿間的差別僅是水分含量,白糖放在后面也行。 聽聞要兩日,霍霆山摸了摸新長出來的胡茬,“夫人,后日下午冬狩,在冬狩之前這白糖能否制出?” 裴鶯:“我覺得應該沒問題,但也不絕對?!?/br> 霍霆山:“無妨,出不來就慢慢制?!?/br> * 時間轉眼就過了兩日,來到了冬狩的日子。 于玄菟郡的高門豪強而言,今日是個重要日子,哪怕約定在下午的未時初,依舊有許多人天不亮就起床準備。 誰都知曉,冬狩絕非一場狩獵那般簡單,它往往還是大型交際會。尤其是霍幽州的兩個兒子,一個女兒都未成婚。 若是此番能得他們青眼,嫁去霍家、又或者娶了那位小娘子,一定能帶著家族扶搖直上。 別說什么繼女不得重視,只要眼睛沒瞎、沒失憶的,都記得今年六月初的婚事有多盛大。光是四個城門每日派的紅雞卵所需的銀錢,都足夠令一個小豪強rou疼了。 更別說長安的“裴氏”招牌已名揚四海,而裴夫人就一個親生女兒,哪能不將之看成眼珠子?;粲闹輴畚菁盀?,不可能不提攜女兒的夫家。 于是小女郎梳妝打扮,小郎君也尤為認真準備,力求此番好好表現。 在一眾高門緊鑼密鼓準備時,住在西郊別院里的裴鶯今日也起了個早,和霍霆山早早來到放糖的小院子。 裴鶯仔細看了看,瓦缽的下部已有砂糖結晶了,“霍霆山,把瓦缽架到鍋上?!?/br> “父親、母親,讓我來?!痹洪T口傳來霍知章的聲音。 他聽聞今日制白糖,特地趕來觀摩,不僅他,霍明霽和孟靈兒也來了。 兒子喜歡當苦力,霍霆山隨他去,退開位子給他施展。 裴鶯讓霍明霽在黃泥缸中取了泥,再捏成長薄的餅狀,“把它蓋在糖漿上吧?!?/br> 一向沉穩的霍明霽以為自己聽錯了,驚愕抬眸看向裴鶯,“母親?” “娘親,這般不會弄臟糖漿嗎?”孟靈兒也驚訝。 “得蓋上面?!迸狷L給他們解釋,“不知你們是否發覺,這黃泥的粘性不小,世人喜歡選其來燒制瓷器和盤炕。它有很強的吸附性,能吸附掉糖漿里面的雜質?!?/br> 霍明霽半懂不懂,但他照做了。泥餅捏了一個又一個,鋪在糖漿之上。 裴鶯則取了另外的黃泥和水,做了一鍋的黃泥水,而后對著鍋的邊緣往下淋。 裴鶯澆水的時候,霍知章心痛得連眉頭都結在一塊了。 那可是黃泥水啊,如何能和糖漿混一塊呢? 水淋了一遍又一遍,裴鶯淋累了,換小輩們上。于是在這冬狩日的早晨里,一家五口都在小院中,圍著一個鍋在淋水。 在霍知章的認知里,這簡直是從未有過的、不可思議的記憶。 然而更不可思議的還在后面,當快到午時時,裴鶯揭開了軟綿綿的黃泥餅,而他竟在那本該是褐色的糖漿上看到了白如霜雪的小顆粒。 霍知章瞳仁收緊,“這,這是白糖?!竟真有白糖!” 第108章 小陶碗里的白糖被傳閱, 每人又嘗了一點,幾人面上皆有驚色。 細軟如沙,白如霜。 如今是冬日, 北地的冬天也下雪了, 地上鋪了一層潔白的雪色, 和小陶碗里的相去不遠。 但碗中卻是甜的。 哪怕還沒對外售出, 霍霆山也看到了不久的將來長安權貴,不, 應該說所有兜里有錢、又舍得花錢追求生活品質的人皆為白糖而瘋狂。 “夫人, 這糖著實……”霍霆山難得語塞。 實在是, 任何的詞句都難以形容白糖的震撼, 它仿佛不該是此間之物。若在以前,有人和他說有一樣東西白如雪、嘗著堪比蜂蜜,他一定會覺得那人得了癔癥。 霍明霽長嘆道, “先生常說我五車腹笥, 立地書櫥, 但今日見了母親所制的白糖, 方知學海無涯, 人外有人?!?/br> “母親,您如何知曉這白糖的制作方法?”霍知章好奇問道。 他的目光一直黏在小碗上,因此沒注意到他面前的美婦人陡然長睫微顫。 裴鶯思索著要不要尋個古籍的借口,這時霍霆山開口:“時間不早了, 用個午膳就去獵場吧。糖之事, 回來再說?!?/br> 小輩們無異議。 裴鶯心里松下一口氣,側眸看向身旁男人, 他面色如常,也沒看她, 仿佛方才那一句真是顧及時間才提的。 這個念頭才剛浮現,下一刻這人忽然轉過來,他嘴角微勾,那抹笑似別有深意。 裴鶯清晰聽到自己心跳漏了一拍。但等她定睛再看,這人又好像正常了,仿佛方才那一幕只是她的錯覺。 裴鶯驚疑不定。 “走吧,去正廳用膳?!被赧筋I人出去。越過陳淵時,他毫不意外見她依舊亦步亦趨跟著,抿著紅唇想問又不敢問,并沒有看某個年二十有六的男人一眼。 小輩們跟在后面,霍知章對孟靈兒說,“meimei待會兒少用些午膳,下午二兄獵只狍子回來給你?!?/br> “少吃不了,下午我也要下場?!泵响`兒可不想浪費她的箭術,她習武也有一年,正好借此番冬狩看看成效。 霍知章來了興致,“meimei也下場?那到時候我們來比比如何?” 霍明霽淡淡道,“你是五歲開始習武,并非十五歲,怎好意思開口?” 霍知章立馬道:“可以定旁的規則,又沒說尋常比試?!?/br> “什么旁的規則?”孟靈兒興致勃勃。 霍知章:“你獵三只小獵物,比如兔子、山雞和狐貍之類,等于我獵一只大號的獵物……” “好啊,到時候大兄做見證人?!?/br> 他們在后面聊狩獵,走在前面的裴鶯和霍霆山也在說話。 “夫人,我觀這白糖比紅糖易售出高價,到時候第一批柘成熟,先讓糖坊制白糖吧?!被赧秸f。 裴鶯:“也可,總歸多一道流程而已?!?/br> 說起賣糖,裴鶯不知覺想到了長安。 自裴氏佳釀在長安售賣后,霍霆山直接將“裴氏”招牌經營的賬本給她了,所有利潤歸她管,反而是他要支出會特地開單請賬。 每個月賬本會更新一回,而看著那上面不斷滾動增加的數字,裴鶯總會出神。 十三朝古都在如今是什么樣的呢? 是書里寫的“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還是“長安雪后似春歸,積素凝華連曙暉”。 她還是想去長安。 “夫人,去正廳該往這邊?!?/br> 裴鶯驟然回神,對上那雙狹長的眼,有一瞬覺得他這會兒不大高興。 霍霆山:“想什么呢,路都不回走了?!?/br> 裴鶯實話實說,“想去長安看看?!?/br> 霍霆山一滯,再開口時緩和下來,“夫人何出此言?” 裴鶯:“無論是香皂還是蒸餾酒,定價都不便宜,但通通賣出去了,而且還時常斷貨,長安繁華程度可見一斑。我時常聽旁人說長安好,是回望繡成堆的華美,亦是稻米流脂粟米白的充實,未曾去過,總歸心有期盼?!?/br> 霍霆山沉吟半晌,“往后我帶夫人去長安?!?/br> “你怎的老是說些很久以后的事,趙天子仍在,你有什由頭去長安?!迸狷L隨口說。 霍霆山沒接話,眸光沉甸甸的。 裴鶯嘆了口氣,“不過如今世道漸亂,很多事只能想一想?!?/br> 比如去長安,想去是一回事,能不能去是另一回事。 他們身后跟著三個小輩,其中霍明霽走在前面些,他再過來才是霍知章和孟靈兒。方才裴鶯并未刻意壓低聲音,霍明霽聽見了,他之前已有猜想,如今并不意外。 只是為何呢? 趙天子駕崩是好事,母親所在的裴家從未和長安掛鉤,為何父親不欲讓母親知曉? 暫時沒有答案。 一家五口簡單用過午膳后,從西郊別院出發去獵場。 他們來到時,獵場已到了不少人。一頂頂營帳扎起,有的帳前鋪了毯子,旁邊架著青銅釜,帳口處還能看到呈著小炭爐的小案幾。 不少穿著彩衣的小娘子手捧杯盞,圍爐而坐在聊天,說到興起時,銀鈴般的笑聲傳出老遠。 小郎君們也沒閑著,不少圍在武器架前,挑弓的挑弓,選馬的選馬,力求待會兒好好表現。 此外各家高門的頂梁柱也開始交際,婦人們聚在一起談笑,男人們也在閑談。 是的,只是閑談,無一人說朝中事。 冬狩派帖送到各家時,州牧府管事也一并傳到了霍霆山的意思:這場冬狩是純娛樂放松,禁提政事。 都說到“禁提”二字,人精們又如何會不識趣。等管事離開后,家家都對小輩們耳提面命,生怕犯了忌諱。 霍霆山的車架來時,不少人都注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