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穿越者,名動四方 第105節
未曾想她前姑氏非隆重場合根本舍不得穿出來的蜀錦,竟被這裴夫人如此隨意對待。 她是真隨意,還是故意為之…… 裴鶯沒注意到程蟬依的目光,她帶著人往后花園走,邊走邊想著霍霆山今日的小會要開到何時。 希望待她們逛完回去,他的要事已商討完。 涼風拂過,裴鶯不住打了個寒顫,抬手欲攏緊身上的貂裘,卻陡然微僵。 這風把裴鶯吹清醒了,她忽然想起一件事。 當初他們離開州牧府前夕,霍霆山喊了花匠來,把后花園里的奇珍異卉全部運回幽州,現在后花園空空如也。 這兩日天冷,她未到后花園閑逛,倒是一時忘了那事。 “裴夫人?”程蟬依見裴鶯停下。 裴鶯微嘆,只好如實說:“先前將軍把后花園里的花都運回了幽州,如今花園里只剩下些嶙峋假山,怕是沒什好看的?!?/br> 程蟬依錯愕道:“君澤阿兄將花都搬回幽州?他何時愛花如此?” 裴鶯不知道該如何接這話。 程蟬依注意到裴鶯轉開眼,心里咯噔了下。 停頓片刻,程蟬依露出一抹柔和的笑:“君澤阿兄對待身邊人向來極好,我記得我父親還為他授業時,有一回他一位弟兄與城中另一派子弟發生了口角,被對方打了,君澤阿兄聽聞后領著人打回去。兩派人你來我往,持續了好幾日,事情越鬧越大,最后還是雙方長輩出面,這場矛盾才得以平息?!?/br> 裴鶯思緒有一瞬間的飄忽。 他打人時多半還口出狂言了,進一步激化矛盾,這才鬧到得雙方家長出面的地步。 “裴夫人,你的弟兄是君澤阿兄的下屬嗎?”程蟬依輕聲問。 裴鶯:“不是?!?/br> 給予了否定答案后,裴鶯稍頓,轉頭看程蟬依,果然見對方眼底的探究更深。 裴鶯無奈又有點煩悶。 人際交往中忌諱交淺言深,她已經給過這位程夫人“來日猶可期”的信號,對方還試探她。 不知該說什么,裴鶯干脆不說,攏了貂裘衣慢慢逛。 裴鶯不想說話,但程蟬依此時主動挑起話頭:“夫人是幽州人士否?” 裴鶯:“非也,我祖籍冀州?!?/br> 程蟬依感嘆:“冀州是個好地方,比幽州暖和不少,徐州亦是個溫暖之處。我當初從幽州嫁去徐州,初時還覺得不錯,但待了一年兩后,竟有些不習慣,這人啊,到底是思念故土,那里承載了太多回憶,從兒時到年少的點點滴滴,那是最寶貴的記憶了,哪能說忘就忘?!?/br> 裴鶯贊同點頭:“程夫人說的不錯?!?/br> 程蟬依仔細看了下裴鶯,見她面色平靜,頗有心靜如水之態,驚疑的同時不住更為警惕。 她倒是個好定力的。 州牧府占地面積極大,裴鶯領著人逛了將近一個時辰,見飯點將至,便將人帶回正廳。 “辛錦,你去尋書房衛兵,問他將軍今日午膳在何處用?”裴鶯對辛錦說。 辛錦:“唯?!?/br> 辛錦正欲走,又被裴鶯喊住。 裴鶯:“囡囡應該放堂了,你和她說聲,讓她午膳來正廳用。今日天冷,還是用古董羹吧,讓庖房多炒兩道rou?!?/br> 辛錦應下。 程蟬依呼吸微緊,手中的帕子已不成形。 她竟給君澤阿兄生了個庶女? 也是,若沒有一男半女傍身,她如何能這般從容。 辛錦不久后回來,“夫人,將軍說午膳他來正廳用,稍后就來。小娘子方才結束了騎術課,如今正在更衣,亦是稍后便到?!?/br> 裴鶯頷首:“好?!?/br> 程蟬依忽覺腹腔仿佛被勒住般,竟有種透不過氣的沉悶感,同時也覺得荒唐。 哪有小女郎學騎術的,君澤阿兄居然肯隨她胡鬧? 裴鶯話落以后,正廳重歸寂靜。 她沒有說話,這回程蟬依也沒有主動挑起話題。 就在奴仆將古董羹的器具擺好時,孟靈兒來了。 孟靈兒比裴鶯穿得少,外面并無披裘衣,小姑娘身著一襲百花錦繡襦裙,行走間裙擺上的花兒仿佛活了過來,流光隱動,嬌俏又華貴。 程蟬依看了孟靈兒的襦裙片刻,拿著錦帕的指尖用力得有些發麻,心中的念頭更堅定了。 待孟靈兒走近,裴鶯給女兒介紹:“囡囡,這位是程夫人?!?/br> 孟靈兒行了一記萬福禮,程蟬依回禮。 正廳上首擺有雙座,左下首各一座。 有外人在,孟靈兒沒黏著裴鶯說話,規規矩矩的到左下首坐著。 不久后,霍霆山來了。 他不刻意收斂腳步聲時是能聽出來的,步伐均勻,每一步都很穩。 看見他從側廊過來,程蟬依連忙站起身,對霍霆山行一記萬福禮。 裴鶯想了想,還是遞給女兒一個眼神,隨即也起來了。 霍霆山見裴鶯起身,又緩緩給他行萬福禮,笑了笑。 她今日倒是樂意和他講究這些。 “不必多禮?!被赧秸f。 程蟬依一抬眸恰好看見霍霆山嘴角微勾,她心跳不住加速:“君澤阿兄,當初一別,未曾想竟是十五年過去?!?/br> 霍霆山頷首:“確實光陰似箭,日月如梭。先坐吧,邊用膳邊說?!?/br> 程蟬依抿唇笑笑,正欲應聲,這時目光不經意往下滑,定在某處,便是再難以移開眼。 男人腰間的鞶帶上掛著一個灰色的荷包,那荷包是最簡單的款式,只余面上繡著一只胖乎乎的晨鳧。 圓頭圓腦,連身子都是圓滾滾的,細看之下還有種難以言說的丑,毫無繡功可言。 若硬要從這荷包里挑出一處說出彩,唯有用料,用的布料精貴。 霍霆山在上首入座。 古董羹的小鼎已煮開,染料飄香,裴鶯將rou片放進去,而后聽身旁的男人問:“程家meimei,我記得你是嫁到了外地,如今這是要回幽州省親?” 程蟬依眼角下垂,說話間慢慢帶上一點若有似無的哭腔:“君澤阿兄,不瞞你說,前年我夫君意外亡故,后來舅氏也沒了,江家一門僅由二房的小叔子撐起,奈何江小叔資質平平,平日擔二房便是非常吃力,無力照顧兄長后院,故而由姑氏做主,將大房之人盡數遣散。我未給江家留下任何血脈,姑氏也讓我隨其他姬妾一同歸家去?!?/br> 大楚重孝道,以孝治天下,“孝”之一字千金重,朝中甚至設有律令如此:子告父母,婦告威公,奴婢告主、主父母、妻子,勿聽而棄告者市。1 這其中一條是,子女狀告父母,案件非但不會被接納,這狀告方還會被行死刑。 但男女關系上,大楚遠不如前朝那般嚴苛,寡婦可以二嫁,甚至三嫁。 婦卒或夫亡不必特地為對方守節,可新娶或新嫁。從某種程度而言,這是在盡可能促進人口發展。 因此聽聞由姑氏做主遣散一房人,霍霆山并不覺得驚訝,有些落魄的高門欲縮減開支確實會如此。 “節哀?!被赧降?。 裴鶯坐在旁邊已經吃上了,rou和調料一同在里面煮開,腌制入味。 她夾了一顆豬rou丸子,咬了兩下到底停住,艱難吞咽完后,不再碰豬rou丸子了。 沒有劁的豬氣味實在重,哪怕混在古董羹里面煮,也只能暫時覆蓋其氣味,待染料的味道稍退,豬的腥味又涌上來了。 裴鶯不住想起當初和霍霆山說過的劁豬。 當時她建議他養豬,劁掉的豬長rou快,且無腥臭味,但那時他以無余糧以飼豬給拒絕了。 裴鶯如今想,最多一年,待小麥種起來,各家余糧充足,豬還是得養的。 不然羊rou吃不慣,牛rou不常有,頓頓吃魚也不是個辦法。 裴鶯心思有一半在養豬上,剩下的又一分為二,一半吃上,另外的一小半聽他們說話。 談話內容和她想的差不多,在憶往昔,訴衷情,主要是程蟬依在說,霍霆山接一兩句。 霍霆山嘴邊笑容不變,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點著案幾。 早上見過一面,當時他以為程蟬依是回家省親經過冀州,得知他在此處,故而登門拜訪。 但這一番聊下來,他發覺并非如此。他有過不少女人,那些有意于他的女郎,看他的眼神是不同的,她們眼里帶著羞怯,還有一點藏在深處的欲與火熱。 如今那種眼神出現在了昔日恩師的獨女身上。 若是以往,這般送上門來的,且模樣也算上乘,加之她昔日還差點嫁給他,又是程先生之女,他收入院中也未嘗不可。 但如今…… 霍霆山稍稍側頭,目光掃過身旁的美婦人。 她正慢吞吞用著小碗里的食物,碗中素多葷少,面前擺的小炒rou吃了些,但豕rou丸子那一盤似毫發無損。 她真是難養得緊,平日挑嘴不說,還這不喜歡那不偏愛,全身上下所有的心眼兒都用在他這里,外加隔三差五惦記著那合約何時結束。 若是他納了程蟬依,說不準她當夜夢里都能笑醒,然后第二日再以給程蟬依騰位之由,迅速收拾好行囊從主院搬出去。 目前就她一個他都頭疼不已,更別說如今和并州開戰在即。 罷了。 霍霆山隨意接了句話后,拿了自己案上的小碟,長臂一伸,將那魚片放到裴鶯那邊,然后順走了她幾上的豕rou丸子。 裴鶯順著看過去,皺了皺鼻子。 她沒說話,但霍霆山知道她在問他這是做什么。 霍霆山道:“夫人又不食豕rou,何必浪費?!?/br> 有理有據,裴鶯無言。 程蟬依坐在下首,看著上方的一幕,不住牙關緊咬,下頜甚至因此泛起些酸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