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穿越者,名動四方 第48節
洪湖藥田在三香縣的邊緣,更確切的說是在山里,孟靈兒那時覺得在山里不安全,于是決定連夜出山去縣里。 得知女兒去向后,裴鶯松了一口氣。 地震時待在山中確實不如待在地勢平緩的地方安全,女兒的決定沒錯。 裴鶯和趙勝道謝,后者連連擺手,見裴鶯等人似要走,忙道:“貴人,仆有一不情之請?!?/br> “既然是不情之請,那就別請了?!被赧綋碇狷L轉了個身,要出門去。 趙勝噎住。 他正欲再說,卻見跟在那魁梧男人身后有一人將腰側的環首刀無聲推出一小截。 錚亮的刀面寒氣四溢,那持刀之人面無表情,卻似隨時要抽刀砍了他腦袋。 趙勝寒從腳起,不敢多說。 “將軍,想來他是想我們帶上他,不若就將他捎上吧?!迸狷L建議道。 霍霆山淡淡道:“夫人這般樂善好施,看來等回去后我得將州牧府擴一擴,省得哪日夫人游肆回來,身后跟著一串好心領回來的丐兒沒地方住?!?/br> 裴鶯惱得耳尖通紅,這人又在陰陽怪氣的說話,“我想捎上他并非樂善好施,而是他到底在這三香縣中生活了許久,對縣里情況熟悉,帶上他或許有用處?!?/br> 最后趙勝到底被捎上了。 從洪湖藥田往縣里走,這一路的房舍逐漸多了起來,但入目的一片狼藉讓裴鶯心驚不已。 房舍十之有八九坍塌了。 想來也是,水泥是在十九世紀末才從歐洲傳入中國,如今這個時代的人們多用木頭和泥土,又或者是陶瓦建房子,其堅固性遠不及后世。 對于后世而言不足為懼的小地震,放在如今卻是致命的。 一路煎熬,一路揪心,裴鶯終于到了三香縣。 說來也是折騰,待裴鶯來到這里,竟還晚于直達這里的救援大軍一步。 福禍相依,木頭的房子是沒水泥的結實,但同樣的,它也沒水泥那么重。 救援工作已開始,幽州士兵五人一隊,由伍長帶領開展清理工作。 搬搬抬抬,喊話聲不絕,先確定活人位置,再把重物挪開,將底下的人挪出來。 有的人還活著,有的人已經死了。 死了的集中堆在一起。 看著那一堆堆的尸體,裴鶯的臉色慢慢白了。 霍霆山瞅了她一眼,“夫人看得難受就莫看了?!?/br> 上次見幾個死人能嚇她兩個時辰,今日這一堆死人,怕是能嚇她個幾宿。 裴鶯確實很難受,胃里在瘋狂翻滾,每次呼吸好像都能牽動神經,令她心臟一抽一抽的疼。 裴鶯將目光移開,看向遠方的天,這才感覺好些:“大災之后必有大疫,若大疫處理不當便生大亂,將軍,災后防護工作不可疏忽。尸首不能用掩埋之法,必須集中燒干凈。還有水源,務必命士兵將水煮開了喝,絕不能喝生水,誰也不知曉上游浸泡過多少人或牲畜的尸體,生水多細菌病毒,喝進肚子里會出問題的?!?/br> “夫人,何為細菌病毒?”霍霆山忽然問。 裴鶯眼睛飛快眨兩下:“就是,會讓人生病的東西?!?/br> 見他好像還想問,裴鶯趕緊將話題扯回來,她不知道這個時代的醫療發展到什么水平,只能盡可能多說些。 裴鶯:“還有安置傷患的地方,必須時刻保持通風,醫棚處最好一天不停歇的熏燒蒼術、丁香和艾葉,以此來抑制瘟疫流傳,這也是所謂的死者相枕,聞香而疫止。還有給傷患包扎的布,醫官處理傷口的刀具,最好得在開水燙煮過一輪?!?/br> 以前很多百姓生病了就藏屋子里,門關著,窗也關著,覺得就這樣不會見風,病會好得快。 但新鮮空氣不進來,屋子里面的細菌病毒養蠱似的發酵,病又怎么會好呢? 聽見“瘟疫”二字,霍霆山眼里多了幾分鄭重。 他自然知曉大災之后必有大疫,瘟疫非同小可,有時甚至兇猛勝過千萬鐵騎,忽視不得。 因此來長平郡救災之前,他帶上了所有的隨軍醫官。 霍霆山喚來陳淵,命其將裴鶯方才說的傳話于醫官,又下了軍令,禁止士兵飲用生水。 燒水需柴火,也虧得這次是地震而不是洪澇,否則柴火盡濕,燒水會麻煩許多。 霍霆山笑嘆道:“夫人博學多才,令我不由懷疑當初孟縣丞參考時,是否是由夫人頂替其答卷?!?/br> 裴鶯:“……” 這張嘴連夸人都聽得那么不得勁,他但凡不是大權在握,上街都有被套了麻袋打一頓的風險。 裴鶯不欲和他多說,轉頭看向一旁不知何時變成鵪鶉的趙勝:“小郎君,你主子在這三鄉縣中可有產業?” 既然囡囡離開藥田時有和藥田主人一道,那極有可能還會和他們待在一起。 “有、有的,請隨我來?!壁w勝連最后一分氣勢也沒了。 當初他以為那男人只是個雇傭得起大鏢局的巨賈。 巨賈兜里再富,說到底也僅是個布衣百姓,和他家那位與郡守有深厚交情的主子爺平起平坐,可能甚至還不如他家主子爺嘞。 但聽到那個女扮男裝的美貌女郎喊那人將軍,趙勝一顆心哇涼哇涼。 冀州最近發生的大事尤為多,其中最受矚目的莫過于幽、司、兗三軍連同伐藍巾,最終幽州獨自拔得頭籌的事。 將軍,朝中封將軍的不少,但是身在冀州的將軍并不多。尤其是這批人個個都牛高馬大,確實很像從北地來的人。 裴鶯不知趙勝心里千回百轉,只跟著他走在三香縣中。 走過兩條街,有個幽州軍看到她和霍霆山后,先是一愣,然后迅速抱拳作揖:“見過大將軍,見過裴夫人?!?/br> 最初裴鶯還沒反應過來,還是她身旁的霍霆山問:“人在何處?” 那幽州兵答:“在那邊屋子里?!?/br> 裴鶯驚呼了聲,趕緊讓士兵帶她去。 她猜得沒錯,傍晚離開洪湖藥田的孟靈兒一行人,因為和趙氏商賈同行的緣故,到了三香縣上住的還是趙家的房子。 趙商賈有錢,建房子用的材料比旁的百姓都好,加上三香縣不是震中心,因此相比起其他地方,趙商賈這里稍微好那么一些些。 宅子只坍塌了三處,主廳勉強支棱著。 孟靈兒和其他幾人都在露天的前庭,屋子里是不敢待了,怕再次遇到地龍小翻身。 裴鶯一進來就看到孟靈兒了,小姑娘雖然臉色蒼白,但很是鎮定的幫一個士兵換著胳膊上的藥。 再看她身上,那條漂亮的裙子被割開幾道小口子,向來喜歡挽成各種發式的烏發此時只簡單綁了根發帶,眼下帶著沒休息好的青影,此時的孟靈兒像一只塵仆仆的小麻雀。 “囡囡……” 孟靈兒一愣,以為自己聽岔了,不然為何她會在這里聽到娘親的聲音呢? 果然,她一定是太想娘親了。 “囡囡?!?/br> 孟靈兒猛地扭頭,待看到門口的裴鶯,立馬哇的一聲哭出來。 一邊哭一邊給那士兵火速換完藥,然后一個轉身飛撲,她撲進已經走到她身旁的裴鶯懷里。 方才裴鶯看到的鎮定仿佛只是幻覺,此時的小姑娘扎在她懷里涕泗橫流,幾乎要哭暈過去。 “娘親,我以為我永遠見不到您了。地龍翻身太可怕了,那么大的房子,轟的一下就塌了,壓死了好多人?!?/br> “后面午時又遇到一次地龍小翻身,本來我都要被飛過來的瓦片打到了,但魏五救了我,他留了好多血,馮醫官說他手筋斷了,以后不知道還能不能上戰場?!?/br> “趙叔他們被壓到了腿,明明只是壓到腿而已,那會兒他還安慰我和趙郎君來著,還和我們說了好久話,但等好不容易將那塊大木頭挪開,不知道為何趙叔他們忽然就不行了……” 孟靈兒一邊哭一邊說,她是想到什么說什么,沒什邏輯可言,恨不得將這兩日發生的事都告訴裴鶯。 裴鶯抱著女兒,安撫地輕拍女兒的背。 慢慢的,孟靈兒聲音越來越小。 裴鶯知道她累極了:“囡囡要不去睡會兒,將軍帶了許多人來救災,人手方面暫時還夠?!?/br> 經裴鶯這么一提,孟靈兒才逐漸從“世界上只有我和我娘親”這種狀態里抽離出來,見霍霆山和幾個武將站在門口,一下子紅了臉。 丟人,她剛剛太丟人了! 震后的房舍都屬于危房,裴鶯沒敢讓女兒住,剛好她之前乘的馬車過來了,遂讓小姑娘到馬車里歇息。 找到女兒后,裴鶯一顆心徹底安定下來。 那邊,霍霆山在聽屬下匯報。 當初那只跟著孟靈兒一同來洪湖藥田的五十人騎兵隊出現了傷員。 傷了五個,其中傷的最重的是幫孟靈兒擋了瓦片的魏五,他右手手筋斷了,以后上不了一線。 士兵零死亡,但馬匹傷亡嚴重,僅存的剩下五匹不到。也是這個原因,孟靈兒被迫留在了三香縣內。 霍霆山在往下派任務:“接下來這幾日以三香縣為救災為中心往四周延伸。陳淵,你領人負責挖掘搬運;沙英,你負責傷員安置,十人為一醫棚,每棚配置一位醫官,棚內焚香不可止;熊茂,你負責處理尸首,尸首堆積超過十具立刻焚燒,注意疫病防護,一旦發現有苗頭立刻來報。秦洋,輜重分配交于你安排。陳淵、熊茂,你倆每六個時辰帶領手下之人交換彼此工作?!?/br> 任務有的難些,有的簡單些。 比如挖掘搬運這等完全是體力活,若是不換班累的夠嗆。 一條條命令往下傳,來救災的軍隊很快運轉起來。 待霍霆山吩咐完,他一回頭,那道倩影不知道去哪兒了。 他問:“夫人呢?” 有士兵說:“夫人好像往醫棚那邊去了?!?/br> 霍霆山皺了下眉,抬腳往那邊走。 怎的,看死人就怕,看那些斷手斷腳的她就不怕了? 裴鶯確實在醫棚里,也確實怕看到血rou模糊的一片,但她更擔心防護沒做好,爆發出瘟疫。 這個時代沒有抗生素青霉素,要是爆發瘟疫,完全是生死由命了。 一連看了兩個醫棚,里面的防護做的不錯,該焚的中藥也焚燒了,撐不到第三個醫棚,裴鶯跑到一旁干嘔。 找到女兒前一路煎熬,沒心情吃早膳,這會兒吐也吐不出什么。 “夫人并非我軍中醫官,就算你這般盡心巡視,我也沒法給夫人發俸祿?!?/br> 手里忽然多了個水囊,裴鶯顧不上回話,拿著水囊灌了兩口水才覺得舒服不少。